“为君者,以臣忠为之大。臣忠则君安,君安则社稷安矣。然无利则臣不忠,官多则财寡,是以,为君者,当予其权,以权谋财,官必喜。官之利,乃君权所授,权之所在,利之所在也,是以官必忠。天下汹汹,觊觎御位者不知凡几,臣工佐命而治,江山万世可期……”
骊骏信步走到文华殿,正听见苏墨对五岁的太子骊骁侃侃而谈。
讲的却是前朝苏绰“用贪官,弃贪官”的治国之策。
不觉有些失笑。骊骁不过五岁,讲这些未免有些授之过早。对门口的内侍摆摆手,示意不用里面通报,门口稍站了片刻,便听见骊骁问道:“太傅既言用贪官。贪官之贪,帝王该以何衡准?”
苏墨笑了笑:“太子既问,且作为今日功课。太子可向皇上相询,可向朝臣垂问,如何?”
骊骁想了想,道:“太傅既用贪字,想来跟人之口腹六感所欲类同。过份求欲者,是为贪。贪官者,可贪口腹,可贪声色,可贪金银,可贪权术。有一己之贪而不误人伤人者,谓之性情。图一己之贪而伤人祸为者,谓之恶习。前番太傅言,人皆有欲,故人皆有贪,所论者,忠与不忠而已。”
苏墨笑起来:“太子说的是,人皆有贪,忠与不忠而已。忠者,帝王可用,不忠者,帝王可除。既除祸患,又安民心,何乐而不为?今日课业,太子可作‘用贪论’,回头交与我便可。今日功课到此,太子可去相国府请教兵策了。”
骊骁面露喜色,人小礼足,站起身来,恭恭敬敬冲苏墨行了一个礼,脆声说道:“太傅辛苦!学生先恭送太傅!”
苏墨缓缓起身,大大方方受了骊骁的礼, 起身便往外走。
走到殿门处, 便看见骊骏的
明黄衣角。才要恭身行礼,被骊骏一个挥身拦住。
这时便听殿内骊骁声带兴奋地嚷道:“快去备马!我要去相国府!一本正经装了这么长时间,终于过了太傅的课业可以出宫了!”
门外的苏墨:“……”
这位太子人小鬼大,简直跟从前的苏问昔有一比。聪慧自不必说,关键是心眼儿太多,才五岁的孩子,一本正经装起来,龙椅上一坐,一班的朝臣都能唬得一愣。然而背过人去,性子却极是跳脱。在他面前一个样儿,在孟相国面前又一个样儿。偏偏教出了杜鸣那样冷面如铁徒弟的孟相国,极爱太子跳脱的性子,每每太子一去,如看自己孙子一般,百般任着随着,相国夫人更不必说,亲孙子都越不过去地宠。因此太子极是喜欢到相国府去。
有些无奈地看了骊骏一眼。骊骏笑了笑,带着内侍往殿外走。
苏墨心里叹了口气,跟在骊骏后面也往外走。
一路内侍行着礼,出了文华殿,骊骏才转过身来,对苏墨笑道:“他这性子,到底还是随了问昔的多。”
当年苏问昔初到边城,几次入宫,装得三从四德知书达礼,然而嘴巴却是一等地不饶人,转弯抹角地不让自己受委屈。
苏墨便没有吭声。
骊骏不避讳地提苏问昔,他却不敢不加避讳地应。毕竟太子的身世如今还是朝里的不宣之秘。
骊骏看了看默不作声的苏墨,有些无奈。然而并不生气,只是说道:“许久不曾一起坐一坐,花园中走走?”
苏墨躬身行了个礼:“皇上请!”
两个人往花园中走,内侍在后面远远跟着。
骊骏回头对苏墨说道:“子规从边城派人送了礼过来,你可知是何物?”
“还请皇上示下。”
骊骏抬起脸来,
看了看头顶的一片繁花正好,说道:“苏问昔在边城将生意做得风声水起,边城整个南市场被她拆了一个遍,翻了一个新。她建的商铺门面供不应求,银子一涨再涨,全边城的财富她自己扰了近一半在手。如今边城三分之二的商号都在她手里了。”
苏墨却是早就知情的,不动声色地说道:“若非皇上在后面撑腰,她哪来那般胆气和银子能成就今天。”
骊骏笑道:“从前跟我要银子的时候,我只当她胡闹,如今看,她从前真是太过放任自己了。不要骁儿拘在宫中,她哪来这般耐心做起这个来?”
顿了顿,看了看苏墨,笑道:“这几年因为边城开放边境,自由贸易,我朝的许多物资进了西番,如今的西番自然不是从前能比的。西番王前些日子借着杜济的生辰,送了子规和问昔一份大礼,一公一母的西域马。子规立刻便派人送到都城来了。”
苏墨微微皱了一下眉头,说道:“西番受了边城开放贸易的好处,向我朝示好自是常理,只是如此大礼,合该送到都城皇上殿前,送到边城自是不该。”
骊骏笑道:“这几年,子规似乎越发地小心谨慎缩手缩脚了起来。难道他收了那西域马朕就会疑心他了不成?”
苏墨说道:“此次西番行事太欠妥当。”
骊骏笑道:“西番这几年越发不知福了。当年子规在折子里说,国富安,国强则敌惧。西番几次挑衅试探,看来这几年,日子是过得太舒坦了。如今边城百姓安乐,西番敢挑起战争,慢说边城的骊朝百姓,那些移居边城的西番商民也不会答应。”
苏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