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场论辩,终于精彩了起来。
傅青舟也不瞌睡了,他方才虽然没怎么仔细听对面的立论,但对面既然是强调支持世家,那么观点便也不会飘到哪去,捉着怼就是。
这名被他提问的辩手倒也算机敏,经历最初的愕然后,很快便以一番相对圆滑的应对顶了过去。
但傅青舟听出这人的回答有些避重就轻,于是坐下之后,悄然对岳衡道:“岳兄,一会儿你逮着他问!”
岳衡此时又兀自饮了杯酒,微微颔首。
随后,元仕华站了起来,却是指名向云露。
“云姑娘。”
他嘴角挂着淡淡的笑:“你们主张重点启用江湖散修,而非大宗门子弟,这一策略确实新颖……然而,在下不禁想问,大宗门在江湖中根基深厚,其子弟无论修行还是德行,都经过系统培养;而散修则各自为战,背景各异,你们这样选择,是否考虑过可能引发的江湖内部力量的重新洗牌?”
“你们的策略,是否有可能被某些江湖人士解读为对大宗门的冷落,从而加剧了江湖中的某些不和谐声音?甚至,这种选择是否可能让原本和谐的江湖出现新的裂痕?”
闻言,傅青舟一惊。
这一点,对他这种不擅长权斗的人,一时还真想不到。
但云露竟却没有半点怯意,站起来便应道:“你想多了。”
元仕华一怔。
“按你这意思……”云露淡淡反问道:“朝廷举办大小科举、招纳天下贤士,而非只启用世家、仕族子弟,也是在刻意冷落世家喽?平民百姓入朝为官,那便是打压世家?”
“咳咳……”评判席上,夏银萍轻咳道:“注意,此时并非自由论辩,请正面回答问题。”
“是。”
云露冲她行了一礼后,重新望向元仕华:“我方观点,其实已在方才反问之中阐明——朝廷启用江湖散修并非对大宗门的打压,大延江山万里,所需才贤何止千万?大宗门的力量能够帮到朝廷,散修亦然,双方并不对立。”
“相反,元兄提出如此观点,不禁让小女子疑惑,莫非在元兄眼中,江湖人都是为了点蝇头小利便要争得你死我活之辈?这是暗示散修们全是贪婪之人、还是在说大宗门中全是小心眼?”
说着,她眨了眨眼:“嗯……这不是提问哈,只是小女子抒发一下,没事,就这样。”
说罢,云露就这样抱着胳膊,施施然坐了下来,仅留元仕华在那儿气得磨牙。
“嚯,有点厉害啊。”
傅青舟冲她笑道:“云姑娘,说得好啊。”
“是你们根本不会论辩。”云露撇着嘴道:“哪有你们这样的,老老实实、别人问你们就答?答的问题也如此浅薄,这样哪能让对方哑口无言?”
傅青舟恍然。
好像是这样哈?前世看那些辩论赛,有时候根本就是诡辩,但效果却出奇地好。
岳衡此时已然微醺了,呵呵一笑道:“云姑娘……言之有理!小生受教!”
说话间,白小川已站了起来。
他洒然一笑:“元兄,在下有个问题……世家及仕族长期垄断朝堂高位,是否已形成了利益集团?如今工部几乎为兰家掌控,内阁乃至文官队伍中亦有大量元家子弟,武官行伍中全是洪家子弟,哪怕是新晋世家宁家,也掌控了明剑阁这一大延之利剑……”
“我们如何确信,在世家及仕族子弟掌握大权的情况下,他们不会利用手中的权力为家族谋取私利,损害国家和江湖的利益?朝廷在如今局势之下仍要大举启用世家子弟,那么将置皇权于何处?”
这话一出,别说是对面几个辩手、以及围观学子了,便连傅青舟与云露都怔了。
不是,白小川这家伙,上来就问这种问题么?
会不会有点太激进了?
果然,元仕华的眉头一下便皱紧了:“白兄此言……未必太过激进,元家为朝廷培养了无数文官,无论京官还是地方官员,多少元家子弟为了治理大延鞠躬尽瘁?”
“工部确实大多皆为兰家子弟,但又有多少兰家子弟在大延各地建桥开路?他们的努力,难道白兄看不见么?”
“洪家与宁家更不必说,洪家镇守边疆,多少子弟儿郎死在了沙场之上?宁家操持明剑阁、替圣上巡视天下,又办成了多少重案要案?”
他慷慨陈词、掷地有声,正准备继续说话,这边喝得醉醺醺的岳衡却忽然一拍桌子:“说得不对!”
说罢,他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腾地站了起来:“你说的这些,又不是只有世家子弟能做!不是元家人,就无法鞠躬尽瘁了?不是兰家人,就不能修桥铺路了?不是洪家人,就不能御敌杀敌了?不是宁家人,就无法为圣上分忧了?!”
说着,岳衡手中抓着酒壶,打了个大酒嗝:“简直——啧,一派胡言!”
见状,评判席上的夏银萍轻咳一声:“注意,这是不是自由辩……”
她话没说完,沉默了许久的顾金琛忽然站了起来。
“岳先生此言差矣。”
他沉声道:“世家及仕族子弟自小接受的教育、所学之物,总是多过民间普通学子,更远比江湖散修要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