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大半日时间,傅青舟一直在难民营地里晃悠。
法陀领着众人诵念百厄难经时,他就坐在人群中,摇着扇子、眯着眼睛笑。
僧人们施粥时,他也接粥来喝。
平日里,他就在人群里到处晃悠、找人聊天说话,难民们见他是个僧人、也问他佛经,他便兀自解释,只不过解释的完全不是百厄难经那一套……难民们觉得古怪,但看其他僧人不敢惹他,便也半信半疑。
孩子们的游戏刚刚开始,他并不急着做些别的什么,也没再急着救人。
药材有限、菩心果亦有限,他的药,要留到关键时候用。
“快快快,熬出来了吗?再给我灌点。”
傅青舟悄咪咪地摸进梁广昌帐中,催促道:“昨晚用了一些,快没了,先准备着。”
梁广昌哭笑不得,将一碗刚煮好的药汤倒入酒葫芦中。
但一边灌着,他便一边开了口。
“傅少侠,咱们这儿的药,最多撑不了多久了。”
他缓缓道:“你……或许得省着点用。”
傅青舟并不意外,点了点头:“是其他药材不够,还是菩心果不够?”
“菩心果不够。”
梁广昌坦然道:“法陀已将他全部的菩心果交出,但还是太少,毕竟我们还需要每天往米粥里加料。”
“嗯……”
傅青舟沉吟道:“今日是第四日了,距离七日期满倒也不久,只要保证后边几日的药汤足够掺入米粥中给难民喝,倒也足够。”
“那你是如何计划的?”梁广昌皱眉问道:“继续扮演这个济公么?这样做,就能够……”
他话还未问完,帐篷帘子忽然被人掀开,两人同时闭上了嘴,扭头看去——却见是法陀钻了进来。
掀开帐帘时,他还扭头对外平静微笑道:“诸师弟先各自办事,我与梁神医有话要说。”
待得帘子放下,法陀立即变了嘴脸,谄媚道:“唉呀,傅爵爷,我猜您就在这儿~”
“您可真是厉害啊!”
他竖起一个大拇指,拍起了马屁:“您那让小孩子去找证据的办法太绝了!一群孩子无意间找到证据、说的话,谁会不信呢?只要他们信了、生了气、奋起反抗,什么百厄难佛,屁都不是!”
傅青舟懒得接这话,悠然问道:“你来就是说这个的?”
“不是、不是。”
法陀嘿然笑道:“是这样……您是来揭穿慧觉与圆照的神棍把戏,对吧?所以就算那些难民和孩子自己找不着证据,您也肯定是得将真相告诉他们,对不对?”
傅青舟勾起嘴角:“当然。”
“这就是了。”
法陀搓着手,局促地笑道:“那时候……我、我该怎么办?”
傅青舟笑笑,明知而故问:“什么怎么办?”
“唉呀,唉呀……”
法陀咽了口唾沫:“就是,我的小命怎么办呐……那些难民知道疫病是我们这些和尚散布的,不得把我们撕了啊?”
傅青舟又笑:“你怕了?”
“怕了,真怕了!”法陀点头如捣蒜:“傅爵爷您说过,要保我的嘛……至少到了那天,您、您给我留条活路啊?”
傅青舟没有马上应话,只是平静地打量着他。
宁无书昨日已来找过自己,说过想要将法陀发配边军、充入北疆军中戴罪立功的想法,很显然,她觉得这人多少算是个人才,在军纪的管控下,是能够起到不少作用的。
但傅青舟觉得……
以法陀如今的罪孽,足够他斩首五次,就这般轻飘飘地放过,实在太过便宜!
“可以,我保你。”
傅青舟冲他微微一笑:“等到了那一日,我必会保你一命。”
他说得很含糊,亦是一个空头支票,但法陀不敢再问,脸上露出大喜之色,疯狂点头:“诶!诶!傅爵爷一言九鼎,有您这句话,小人感激不尽!感激不尽!”
说罢,他便点着头哈着腰、慢慢退出了帐篷。
“傅少侠。”
等法陀离开后一会儿,梁广昌才低声问道:“此人圆滑世故、心思玲珑,你不怕他悄悄做些什么?”
傅青舟露出一个平静笑容:“有人盯着他。”
……
离开帐篷的法陀,脸色迅速阴沉了一瞬。
但很快,他便恢复了平静、变回了那个温柔而慈悲的僧人。
只是随他一同回去难民营的僧人发现,法陀师兄今日的脚步似乎有些快、步伐有些急……
“行了,都别进来。”
站定在自己帐篷口后,法陀对周围几个僧人低声道:“也别让任何人进来。”
“……是。”几个僧人应道。
法陀大步走入帐中,咬着牙、背着手,开始踱步。
“怎么办,怎么办!”
“傅青舟不想我活!他要过河拆桥……就算真让我活下来,也少不了要让我断手断腿!怎么办……”
他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不停打转。
“联系圆照?不行不行……傅青舟这么有本事,之前也就罢了,现在他肯定派人盯着我,不管我用什么手段,他一定会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