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大富连洋镐都没拿就慌慌张张地跑了,看热闹的人一哄而散,准备回家休息一会儿,下午继续上工。
“纪小草真是命苦,摊上这么一户人家。”
常丽下乡四年,也听过不少关于纪小草的事情。
“纪小草是个本分又能干的女人,比刘大富强多了。要不是当年她家里后妈容不下她,她也不至于稀里糊涂地嫁过来。”
女人嫁人,就是第二次投胎。
这话不管放在哪个年代,都是真理。
“刘大富他妈早年守寡,性情古怪,这娘俩老的刻薄,小的无能,可苦了小草了。姜颜,你也得注意点,说不定以后他们还会找你麻烦的。”
“我又不害怕,到时候看谁挨打。”
常丽打量她一眼,才道:“没想到你这么瘦,却有把子力气。刘大富都打不过你,难怪你能去救人。”
“嗨,我大伯家有两个哥哥,从小我就喜欢跟在他们屁股后头,那几年没少跟着他们练……”
常丽想起她说过,家里两个堂哥都是牺牲了,是烈士,怕她难过,连忙转移话题。
“对了,你在何木匠那打得东西应该打好了,要不咱们一会儿过去看看。”
“行啊!”姜颜来了精神头,“晚上吧,中午太阳大,你这身体吃不消。”
“行!”常丽又想起肖燕没回来的事儿,“她不会出什么事吧?”
“不清楚,估计大队长今天能再找一找。”
“说真的,我觉得她不回来,咱们知青点的空气都干净了不少。”常丽大吐苦水,“也不知道她是吃啥长大的,好像全天下的人都欺负她似的。说起话来畏畏缩缩的,活像我们把她怎么样了似的。”
姜颜想到原主和肖燕的过往,也是直摇头。
肖燕就是又茶又婊。
“别说她了,说说你吧。”
常丽茫然,她有什么好说的。
“差不多该走了吧,我瞧你恋恋不舍的,别人哭着喊着要回城,你这怎么……遇到难处了?”
常丽苦笑一声,“是啊,我不想走。下乡四年,我从来不觉得苦,或许对别人来说,下乡很累,吃不好住不好,还要干农活,但是对于生病之前的我来说,我很庆幸能通过下乡逃离那个窒息的家庭。”
她喟叹一声,“可惜啊,我这个身体不争气。”
回城都是从哪儿来的回哪儿去,她无处可去,只能回到那个叫做家的地方。更难的是,她这副身体没法工作,以后怕是要受尽白眼,在夹缝中求生存了。
姜颜不好多问,她和常丽也不是很熟悉。正好知青们回来吃午饭,两人的谈话就到此为止了。
下午,姜颜又去了地里,照常是给社员们记分,督促大家劳动。
有了纪小草的事情在前,社员们对姜颜的态度都很不错,觉得这姑娘是个热心肠。
“赵钢,宋家仁没来上工,他请假了?”
赵钢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他不舒服,请假……没找到大队长。”
“哦。”姜颜没说什么,拿着小本本走开了。
很不巧,知青们这边的工分都是她来记的,宋家仁无故旷工,要扣十个工分。
嘿嘿。
姜颜有点小激动,在宋家仁的记分栏里画了一个叉,代表旷工,然后写下扣十分三个字。
扣光他的分,最好把他扣成穷光蛋,饿死他。
快下工的时候,鲍志国赶了回来,社员们七嘴八舌地询问纪小草的情况。
纪小草被送到医院洗胃,人已经没事了。只不过醒来以后精神一直不太好,总是掉眼泪。
她都这样了,张春花和刘大富依旧无动于衷,可想而知纪小草是多么的无奈和绝望。
“现在咋办,她什么时候能出院啊?”
鲍志国也没有办法,只能求到姜颜头上。
“小姜,你救了她,她对你肯定感激,你去劝劝她吧。”鲍志国一脸无奈,“我们这几个大老爷们,也不好和她多说什么,那是个苦命的孩子。刘大富那里,我去教育,钱我去要,你只管陪纪小草说说话。”
“村里的女同志没啥文化,怕是说不到点子上。你是文化人,又救了她的命,她一准听你的。”
姜颜只能答应下来,这样一来,晚上去何木匠家的事儿就又要往后推了。
人命关天,她怕纪小草再次求死,不敢耽搁,拿上鲍志国支给她的钱和票,坐着队里的骡车去了医院。
镇医院的大院门口停了好几辆畜力车,院子挺大,晾衣绳上挂了一溜的白床单。
姜颜跟着老罗叔来到纪小草的病房,屋里住的都是女同志,老罗叔就坐在走廊里的长椅上等着。
护士陪着姜颜进去,喊了两声纪小草的名字。
可是纪小草一点反应也没有,像是听不见似的。她双眼无神的盯着天花板,整个人一点生机都没有。
护士无奈地道:“你多跟她说说话,打开她的心结,家人能陪着是最好的……她暂时只能吃流食,你们护理的时候上点心。”
老罗叔在外面听得清清楚楚,不由得摇了摇头,这人啊,一旦失去了活着的念头,就和行尸走肉没啥区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