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一共六张病床,算上纪小草只住了三个病人。
其中一个病人年纪大概四十岁左右,少言寡语,身边没有陪护,看着很好相处。
插话的那位,是个老太太,住在最里面靠窗户的位置,五十多岁的样子,灰白的头发,生了一双三角眼睛,看起来有些刻薄。
姜颜扭头看了她一眼,老太太撇着嘴,上下打量了姜颜几眼,眼神越发不屑起来,就像姜颜干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一样。
姜颜不愿意和这种胡搅蛮缠的人理论,只当没听见,继续劝纪小草。
“孩子没了娘多可怜,你婆婆对她们不好,你男人和瞎子也没两样,看不到他媳妇,闺女受的苦。你要是死了,倒是解脱了,可你忍心看着三个孩子受罪吗?往后几十年,但凡她们有了委屈,无人诉说,都会告诉自己,她们是没娘疼的孩子,连她们的亲妈都不疼她们,还能指望谁呢?她们做错了什么,难道要一辈子泡在苦水里,走你的老路吗?”
纪小草听了这话,终于有了反应,她看着姜颜,委屈地嚎啕大哭,把心里的委屈和痛苦全都哭了出来。
姜颜松了一口气,果然,当了母亲的人,最受不了的就是自己的孩子受苦,纪小草连命都豁得出去,除了孩子,也没有什么能打动她的。
哭出来就好了,哭出来,就代表有勇气面对以后的事。
“嚎啥呀,嚎丧啊,你家死人了?”先前那个老太太又蹦了出来,说出来的话比刘大富家的粪桶还臭。
“哭哭哭,晦气死了,滚出去嚎去。丧门星,什么玩意儿。”
纪小草吓得缩在被子里,也不敢哭了,只敢小声啜泣。
姜颜冷冷地看了那个老太太一眼,不客气地道:“老太太,管好你自己吧,气大伤身,别再过去了。”
“哎呀,你这贱蹄子敢咒我,你是见不得别人好啊。”老太太唾沫横飞,指着姜颜骂,“看你这个骚样,就知道你不是什么好东西,你知道什么是尊老爱幼吗?连老太太你都欺负,不怕天打雷劈!“
姜颜笑了一声,一只手握着纪小草的手给她力量,另一只手则是指着老太太道:“你别欺负我年纪小啊,我也是长嘴了的,你一把年纪了说话不留口德,也不怕给子孙后代招祸。三伏天卖不掉的肉,臭货,长了一张臭嘴,像吃了大粪一样,管好你自己吧。”
“你,你……”
老太太气得不轻,坐在病床上拍着大腿嚎了起来,“我的老天爷……”
她刚起个调调,还没等进入正题呢,就听姜颜大声喊,“护士,这儿有人搞封建迷信。”
老太太嘎的一声,把后面没说出口的话全都咽了下去,这可是不得了的大事!
姜颜笑眯眯地看着她,“我祖奶奶活到一百岁,眼不聋,耳不花,你知道为什么吗?”
一百岁?那不成了老寿星了,难道他们家有什么长生的秘诀?上了年纪的人最怕自己走得早,老太太连之前不快的事儿都忘了,连忙问道:“为啥呀,有啥绝招?”
“因为她从来不多管闲事!”
中间床的那位中年妇女实在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老太太咬着后槽牙刚要说句什么,却被姜颜抢了先。
“别仗着自己年纪大,就出来倚老卖老,觉得天底下人都得让着你。我告诉你,我这个人软硬不吃,家里有大哥,有二弟——你算老几?”
“我……”
“老肥猪上案板——挨刀的货,腆着脸凑上来让人骂。真是狗咬叫花子——畜生欺负人,狗咬皮影子——没一点人味儿。”
中年妇女瞠目结舌,没想到这小姑娘长得漂漂亮亮的,骂起人来真是一点不含糊啊!
纪小草用崇拜的眼光看着姜颜,但凡她有小姜知青一半厉害,也不会被张春花欺负成那样!
被姜颜骂了的老太太眼珠子都要爆出来了,又想玩哭天抢地,撒泼打滚那一套。
姜颜恶狠狠地盯着她,大有你敢说话,我就弄死你的模样。
老太太吓得打了一个激灵,默默地躺了回去,一个屁都不敢放了。
姜颜玩杀人诛心是最溜的,她拿这个老太太举例子,“你看,从来都是人善被人欺,马善被人骑。横的怕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你婆婆就是窝里横,但凡你硬气一点,她也不敢这么欺负你。”
“小草姐,咱们女人,有娘家可依,固然是好,可若是没有娘家人做依靠,难道就不活了?你得自己立起来,才能把日子过好,一味的忍让,只会让人得寸进尺。”
她这一番话,纪小草倒是听进去了,可是她从小在后妈手底下讨生活,日子艰难,早就习惯了听话,忍耐。
委屈咽下去,苦涩自己尝。
“我,我嘴笨。”
“嘴笨有嘴笨的反抗法子,咱们不害人,但是也不能任由别人欺负。你想想你那三个女儿,难道你不想给她们做个榜样吗?”
纪小草眼里闪过一丝迷茫,一些光亮,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这些。
原来是这样的吗?
“生了三个女儿,怪不得,活该让人欺负死。”老太太好了伤疤忘了疼,撇着嘴,一脸不屑。
“闭嘴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