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去前途莫测,生死难料。
可命,总是自己挣来的。
心下一旦有了定夺,就心安了不少:“臣女愿嫁楚王。”刺痛在那一刹那到了极点,痛感如潮水般褪去,仿佛那刺骨的寒意只是自己的幻觉。
势在必得的新科状元杜斯年感觉自己被背叛了,满脸是肉眼可见的难以置信;
本以为新增助力的四五皇子有些错愕,眼神里带着怨毒。
废太子楚王,是近三个月来京中不可提的禁忌。
太子在元宵节和皇帝闹了一场,不欢而散,当天晚上便传来废太子、封楚王,软禁亲王王府的旨意。
楚王还是太子时就颇具民意,待人和煦,相貌为众人追捧,是个翩翩公子。处事得当,又是皇家的嫡长子,一度被列为京城最想嫁的人居榜首。
只可惜太子前些年出家三年修身养性,还俗后少了几分人气,不愿成婚蹉跎别人家姑娘,只好蹉跎皇帝的脾气。
果不其然她这话刚出口,就犹如油入沸水,宴席上引起轩然大波。
“楚王?”皇帝有些烦躁,是很外在的烦躁,大部分人都看出来了。
陈收想让钟知禹改口却已经晚了,有些抱怨这个女儿不明事理。
出口之言毕竟覆水难收。
钟知禹又直挺挺地跪下了。
“臣女流落在外,是养母给了臣女长大、回到京城的机会,楚王殿下当年……途经雁城从劫道人手中救下养母,无从感谢。臣女愿以身报答殿下的恩情,无论是何等身份。”
钟知禹想破脑袋也只想到这一个借口,总不能说,‘嘿陛下,你就这个儿子没那么多花花肠子,腿断了需要人照顾肯定没事不杀明媒正娶的妻子,更没老婆没孩子随时出家,这本书完结了还在封地过得很好’吧。
大长公主本以为她会借着这个机会和新科状元绑在一起,毕竟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若只是榜上有名这还没什么,谁知一举中了状元,只怕这人不是她能留住的。
谁曾想她对状元郎无意,不知是野心太重借着机会高嫁又或是真的傻。
废太子结局已成定局,明确站队的朝中党羽也四处发配左迁。
犯了忌讳得到一个永远没有时限的禁足,是一个一旦有任何不利证据,随时可能夺取亲王封号流放千里的罪人。
“哀家这个侄子也是有好福气。”大长公主意味深长。
没有封地的亲王只是个空头名号,皇帝的态度不明,京城贵女有意的无意的都在观望,谁知道她直接就说出来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皇帝是想让她四皇子五皇子里选一个添助力,谁能想她在这场夺嫡之争里另辟蹊径?
皇帝不说话,场面就这么僵着,陈收额间是细密的汗珠,钟知禹仍挺直身子跪着。
吉祥公公在她开口时悄悄从后门离开,回来的时候倒是走的正门,迈着小碎步把手里的东西呈给陛下。
是一根寺院常见的解惑签,还带着几丝檀香,不过是染成大红色的,比寻常物件多了几分喜气。
木签上只有一个字,“可”。
大长公主只看到吉祥公公拿着什么过来,只勉强看出是个红色的木签,脸色变得十分难看:“皇帝,你去问国师了什么问题?”
“姑姑,逾矩了。”皇帝冷冷地看她一眼,还想说什么,大长公主迎上他的眼有些发怵,果断闭嘴。
“楚王还没过禁闭,婚事不宜大办,就不用摆宴席了。司礼监,挑个吉日。”皇帝抬手把东西收入袖中,神色多了几分复杂 。
“陈家小女,成亲了也常进宫来陪大长公主解闷。”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不容人多想就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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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会到了自由交谈的阶段,陈尚书没有过多和钟知禹说话,只是问她怎么回去。钟知禹含糊地说大长公主要她留一留,他摆摆手示意知道了。
皇帝出了门去园子后面散步,有些怅然若失。
“皇帝,她是个不错的孩子,知冷热,性情纯善活泼。”大长公主陪他走着,两人速度都十分缓慢,“旁人都以为楚王失势,躲都来不及她却赶着,可见真心。”
“回舟虚长她八岁,到底是年纪差大了些。”
皇帝叹气,转而想到什么,又气得一甩袖,
“过年时他有什么罪名都敢往身上揽,甚至对自己的血统毫不在意,放着大好的皇位不要,偏要去什么相国寺找主持辩经,更没把我放在眼里——既如此,那这皇太子自然没人求着他做。”
皇帝气得不“孤”来“孤”去,也不“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