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佩兰被气笑了:“你的亲女儿你不心疼,满脑子只想着陈紫衣。你往上爬没人拦你,我本来不想和你计较,可这么些年你可有好好找过孩子?”
“不管怎么说,圣旨已经下来了,佩兰,你先消消气。女儿再过几日就要出嫁了,我们都没曾想日子那么相近……”
“我已经给小鱼准备好嫁妆了,你记得再添些。把你家亲戚‘借用’的铺子记得腾出来,房契还在我这里。”
钟佩兰冷着脸没和他再说话,转身离开。一旁跟着的侍女剪烛把嫁妆单子递给陈收,也跟着退下了。
陈收有些头疼地看着单子,里面有大半来自钟佩兰带来京城的半城嫁妆,剩下小半是钟家这些年给她在京城置办的铺子。
陈收不免攥紧了手:“岂有此理,夫妻一场这些东西从不叫我插手,找回个不知底细的女儿就要全送出去。”他气不过,在书房砸了一通,还不觉解气。
“阿耶,可还是在忙?”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陈收摁下心中的妒火,又变成了慈父面孔:“紫衣?来,快来。”
陈紫衣提着食盒,在桌子上一盘一盘地摆出——是厨房新做的糕点。
“刚刚听人说阿耶发了好大一通火。阿耶,气大伤身,不要再生气了。”陈紫衣又转到陈收身后,为他像小时候那样捶背,“不知阿耶在为什么恼火……是紫衣多嘴了,或许紫衣也能帮阿耶想办法呢?”
“你自己看看,看看。”陈收捏了块点心,刚炒出来的蜜饯还有些热,融化的糖霜让陈收冷静了些。
陈紫衣翻看着嫁妆单子,脸上的笑容再也维持不住:“阿耶,这……”
“这是你妹妹的嫁妆单子。”吃了几口有些发腻,陈收放慢了入口的动作。
“阿耶,母亲找到妹妹心里高兴,可能是妹妹这些年过得太苦了,母亲想要弥补一二。也希望妹妹嫁人之后,还能记得母亲的好。”陈紫衣眼里闪过一丝算计。
“妹妹找回来了,紫衣不求还有户部尚书女儿的名分,只求还能在爹娘身旁尽孝……”
说罢,她的眼中带上了泪花,语气哀婉:“只怕妹妹不肯容我……也是,我在府里过了那么些年,妹妹肯定心里不甘。”
陈收心疼养了那么多年的女儿,连忙安慰她:“紫衣,无论知禹找没找回来,你都姓陈,你都是我的孩子。养了那么些年,你把我们当爹娘,我们也把你当亲生孩子带在身边教养。你母亲,你母亲只是一时愧疚,过些时候仍会待你如前。”
陈收对这个从小就养在身边的孩子很满意,处处得体,落落大方。
他的同僚们都知道这个养女胜似亲女,自然是不愁把她高嫁出去。
只是如今亲生的找回了,养女的身份就十分尴尬。
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脸上带着几分焦虑来。钟知禹找回来了固然是好事,那么当年录的族谱又要重新添上她的婚配。族谱肯定就会是钟佩兰找人修了。
若是让发妻发现自己的小秘密……陈收不敢多想,决定一个人再好好想想应对之策,示意陈紫衣可以走了。
陈紫衣喏喏地拿着空盒子出去,留下一桌小点心。
无人看见的角落里,陈紫衣嘲讽地扯出一个笑脸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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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佩兰是他娶的唯一一位妻子,后院就连个侍妾也没有了,他的两子一女皆出于此。
每一个孩子降生的时候,他都十分欣喜,却不知为什么,哪个都没有喊过他“阿耶”,全是按照西南那边的官话喊“父亲”,尊敬有余,亲近不足。
所以他在小鱼走失后几个月便把紫衣带了回来。
他十分清楚自己的小舅子是个不好惹的主,当年为了娶到钟佩兰,他被刁难了整整一个月,最后钟佩兰才带着半城嫁妆,一路花轿百里红妆抬到京城陈家。
其中一条便是许诺只有她一人。
他借着钟家的力一路爬到了现在的位置,却不可否认的后悔了。
再怎样一张花容月貌的脸,一连看了二十多年也会倦,更何况钟佩兰总是握着管家的大权,他每月的支出都在账上清清楚楚明明白白,他没由得感觉十分憋屈。
哪怕人情来往并不会亏空,也不会耽误什么事情,钟佩兰拿钱确实也痛快,可这仅限于“正事”。
他们既已是夫妻,陈家本家的亲戚在自家铺子里过日子,又有什么错?
她每次冷着脸把人明撵暗赶,亲戚们离开前看他的眼神让他感觉自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