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食堂。
只是,这注定是一顿食不甘味的午饭。
若非碍于规定不能浪费食物,或许当封定边放下筷子的时候,所有人都得排队在泔水桶前就着酸臭的味道吃完碗里剩下的东西。
在其他连队异样的眼神中,二连带回了自己的营区。
沉默,沉重,似乎世界上一切与安静有关的词汇都放在此时的二连身上,而二连的所有人也几位默契地保持着这份安静。
直到,接送的车辆抵达连部门口。
这是一辆过于老旧的吉普车。
从车辆停靠到启动,车身始终笼罩在浓黑色的尾气中,未曾完全燃烧的柴油的浓烈味道让每天都接受同样气味熏陶的夏承安都忍不住微微皱眉。
似乎印证了先前说的话,封定边并没有出现。
夏承安知道,这位连长此刻心里必然是复杂的。他不想看到刘筱云,也不敢被宋小林看到。
在他们面前,只有梁红兵这位始终没有抱怨过他们的指导员。
早上已经有过一番深入交流,临别前梁红兵也没有多余想说的话。
他只是抱着一摞书,为每个从他面前走过的人递上几本。
刘筱云收到的是一本崭新的《人性的弱点》。
封面大大的外国人半身像让夏承安知道,这是外国书籍的中文译本。虽不知清楚书中写了什么,但能够让梁红兵在这样的时刻交到刘筱云手里,想来书中一定有特别的东西。
徐振卿收到的,是《红星照耀中国》和《红军长征记》。
这两本书夏承安倒是拜读过,前者是著名的美国记者埃德加·斯诺在抗战时期对中国和中国工农红军及红军领袖和将领最真实的记录,后者是著名作家丁玲对长征最真实的历史记录。
依夏承安想来,梁红兵是希望让这两本书代替他自己,在接下来不知多久的时间里,充当独属于徐振卿一个人的“指导员”。
对于宋小林,梁红兵给他的只有一本电脑教材。
他很清楚,宋小林需要的不是那些虚头巴脑的
教育,而是实实在在的,能够让他回到地方上可以安身立命的本事。
待夏承安走到他身前时,梁红兵将手中最后几本书塞进了他怀里。
不等夏承安细看,梁红兵便徐徐说道:
“你入党时没有上的课,趁这段时间不怎么忙,你得补上。宋小林我就交给你了,他的时间不多,希望你能最后再帮他一把。”
夏承安愣了愣,随即重重点了点头。
梁红兵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抬手用力在夏承安肩膀上拍了拍。
责任和嘱托全都随着这个动作,传递到了夏承安身上,梁红兵相信,他与封定边的心意,夏承安这个聪明至极的兵一定能懂。
汽车班的战士虽然很有耐心,但梁红兵却并没有让他多等。
主动推搡着夏承安上车后,随着沉闷的关门声响起,乌黑的浓烟再度笼罩着车身。
鸣笛声向梁红兵和二连以及整座营区做最后的道别,梁红兵抬手挥了挥,吉普车便缓缓开动,待驶出营区后,便立即提速,向被乌云笼罩的群山间疾驰而去。
寻常二连要开大半个小时的路程,破旧的吉普只用了十来分钟——短暂到夏承安甚至还没来得及打破车厢里的安静。
夏承安默默看着刘筱云和徐振卿紧紧抱着梁红兵给他们的书籍下车,嘴唇动了又动,却终究不知道该向两人说什么。
是该嘱咐,还是该鼓励,又或者该劝慰,抑或是告诫?
夏承安从来没有像此刻这样难受过。
但他知道,自己必须要做点什么。
203是一个集体,哪怕自己这个车长从来没有在凝聚力上做出过一点贡献,以至于时至今日也只是比一盘散沙好了些许,但它终究是一个集体。
“班长,让我们下车跟他们道个别吧!”
夏承安恳求道。
或许是祈求的语气,也或许是离开的伤感,让这位打心眼里把他们当成孬兵的老班长总算心软了些许。
“去吧。”
最简单的回答,让夏承安产生了最大的欣喜。
他扭头看了看宋小林,见对方颤动的眉梢表露着同样的渴望,便立刻拉动把手推开了车门。
被修成暗堡样式的值班室地面部分前方,早已等候多时的原值班人员刚刚与刘筱云和徐振卿打过招呼。
见车上蓦然又下来两个人,错愕之余,却也更添几分欣喜。
已经有好长一段时
间没有如此近距离接触过这么多人的他们脸上洋溢着笑容朝夏承安与宋小林打着招呼。
若非见四个人脸上的神色都不太好看,或许他们会将肚子里憋了许久的话全都唠叨一遍。
好在,他们终究还是忍住了。
敏锐地察觉到夏承安似乎有话要跟刘晓云二人讲,两名老兵颇为主动地退回值班室,将这片广阔的天地悉数让给了这几个年轻人。
只是,即便没有他们打扰,夏承安也终究不知道该跟刘晓云与徐振卿说什么。
与两人静静地对视了许久,终究有些等不及的驾驶员忍不住摁了喇叭。
夏承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