利箭尾羽带着一串血沫,直钉上房柱还震颤不停。惊得周围还群情激愤的村民,如同那秋后的寒蝉,齐齐后退了一步。
嘈杂的声音终于停了。
姜稚似有所感回头。
却见几人纵马而来,最前面一人身穿红色绣云纹锦衣,像是一团火能灼伤人的眼睛。身影挺拔秀颀,即便未到跟前,也能窥见他周身犹如实质的肃杀之气。
陆喻州微微眯眼,待得看清来人后,脸色骤变。
谢宴辞自马上翻上而下,没看旁人,径直将灰头土脸的姜稚扯了起来。
目光在她身上扫视一圈,见她衣衫满是泥污,头发散乱。一双眼肿的像桃子,本就小的脸似是瘦的微微凹陷。
所有的一切都在表明她过得并不好,甚至是很差。
本该满腔倾泻而出的怒火,顿时化为了一瓢热油,滋啦滋啦的扯着他的心肺。最后成了一声极为压抑的质问:“下回还跑!”
姜稚咬唇,强忍许久的泪珠如滚瓜般落下,她知道自己脏污不已不应该靠近谢宴辞。可望着这张熟悉的脸,压抑在心底许久的恐惧和悔意已然摧毁了她的理智。
她忍不住抖的两下,浑身被谢宴辞的目光盯的发凉。
可她太累了,也不想再跑了。
姜稚缓慢的将脸靠在了他的身上,然后塌了肩膀哽咽出声:“姨娘死了,姨娘死了!”
她像是用尽了全身力气,连哭也只是小声呜咽。
细白的手指只捏着他的一点袍子,看着委屈到了极点。
谢宴辞伸出手,将人搂住了。
初时微微用力,接着力道大的像是要揉进血肉。姜稚也紧紧搂在他,脸颊贴近他的脖子。
她闭着眼睛,满脸泪痕的唤了句:“谢宴辞。”
“嗯,我在,别怕。”谢宴辞将人抱了个满怀,空落了几日的心终于落到了实处。
他侧着脸问了吻姜稚沾了泥水的眼尾,低声哄着:“一切交给我。”
谢旪与几个王府亲卫皆将腰间的佩剑抽了出来,护在谢宴辞周围。
他们本就是尸山血海滚过来的,气质自然和旁人不同。哪怕被伤了手的村民还在痛的哀嚎不已,一时间也没人敢上前造次。
还是里正逼不得已,上前拱手向着谢宴辞道:“敢问这个贵人,姓甚名——”
话还没说完,谢宴辞目光一转。他就被那眼中的寒厉之气,还有那无形中上位者的气势压得双股战战起来。
里正看向了陆喻州,这位公子瞧着也是京里来的,应该知道对方的身份。
陆喻州叹了口气,知道逃不过。压下心里的不安和阴郁,掀了衣摆跪了下去:“臣见过宴王殿下。”
“这穷乡僻壤,殿下怎么会屈尊降来此?”
他的话引得众村民惊诧出声。
“宴王?那可不就是皇亲国戚?”
“这可是天大的贵人啊?”
“贵人怎么会到我们这里?”
“你瞧着人家那气势,怎会有假?”
谢宴辞耳中听得村民的话语,不由嗤笑了一声:“陆公子此言差矣,天下之大莫非王土,怎么陆公子来得,本王就来不得?”
“这……臣并无此意。”陆喻州垂眸,掩去眼底的情绪。
姜稚已不再哭了,拿袖子擦了眼睛站在谢宴辞身侧。
谢宴辞揽着她,清冷眉眼淡淡扫过众人:“刚才发生何事,可有人与本王说道说道?”
众村民见谢宴辞这样问,不禁个个看向了里正。
他们打小出生在此,天高皇帝远,见过最大的官,恐怕就是里正。
在他们心底里,不管出了什么天大的事,里正都是能够解决的。
里正见大家伙都看着自己,他看向谢宴辞,心底阵阵发虚。
但事到临头,他也推诿不得,自然只能战战兢兢地站了出来。
里正看了眼姜稚,见方才还情绪激动,势要拼命之人,此时面色平静。
他心里踌躇了一番,对着谢宴辞拱手道:“禀告殿下,这位……姑娘的亲人跳井寻了死,她要将尸首捞起。”
“只是……”
他迟疑地看了一眼姜稚。
谢宴辞挑了挑眉头,“只是什么?”
“只是他们说,自杀之人不得入土为安。”
姜稚言语清冽,口齿清楚。
里正见谢宴辞面色微动,心头一紧,忙道:“殿下,桃花村的规矩是,自杀之人也是杀人之人,这人如何死的,就该如何葬。”
话语说完,谢宴辞并不言语。
里正琢磨不透他是怎么个意思,也不敢贸然再开口。
“殿下,他们由此规矩,究其原因是想要活着的人能珍惜自身的命罢了。”陆喻州开了口。
里正忙点头,“正是这个理。”
谢宴辞忽而勾唇:“说得不错。”
姜稚瞳孔一缩,看向谢宴辞。
里正见谢宴辞这样说,忙堆笑道:“咱们方才打算将这口井封了,只是殿下的这位……夫人,并不愿意,这才闹成现在这幅模样。”
谢宴辞笑容依旧:“既是要民众敬畏生死,依本王之见,何处死何处葬未必能起到震慑之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