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薇的心境变化很明显,她开始怀疑姬姓皇室镇守雪国的纯粹性了,水都会变质,何况人心?仙族对人类的情感是有偏见的,正如她之前说得那样,她见过太多人为了眼前的利益背信弃义,也见过太多人一时激动就敢立下山盟海誓。当年姬无涯立下的祖训,传承至今,深宫那些人,又有几人还会烙在心里?
从紫竹林出来,林孤生一眼看到正在喂马的曹顺,他太年轻了,十六岁,披着厚重的铠甲也掩饰不了他眉宇间的青涩和稚嫩。见林孤生出来,曹顺尴尬一笑,挠了挠头:“大帅,您醒了?”
“你在等我?”
“是啊,张副提督已经率大部众把金银运走了……呃,大帅,是里面的仙子吩咐的。”曹顺生怕林孤生怪罪他们自作主张,急忙解释,将士们心里都很震撼,他们的统帅,居然和谪仙是故交,这要回了江城,都能吹嘘了三天三夜。
“那行,我们也赶路吧。”
“遵命。”
二人二马,沿着江畔往下游而去。
这一路,林孤生心事重重,并没有因为战胜朱鹮而感到得意和欣喜,倒是有一种紧迫感,正是因为朱鹮临死之际那句话“你不能杀我,我还抱过你”,林孤生翻遍记忆,却是得到一个令他头皮发麻的事实,他终于想起朱鹮了,在他年幼时在皇宫里,抱过他的宫女太多了,朱鹮只是其中之一。如果这些潜伏在宫里修行魔功的,寻常时候都是以极为简朴的身份掩人耳目,那皇宫的确是一个藏污纳垢的地方,究竟还有多少和朱鹮一样的人?话又说回来,两个月出征夷陵时途中遇到的紫鸢,现在又来了个朱鹮,皇帝究竟派遣了多少宫内高手来杀他?不管来多少,他无惧便是。
二人二马匆匆赶了两日的路程。
却是发现江畔多了许多难民,一个个拖家带口,神色疲倦,在江边欣喜若狂,捧着水大口大口往嘴里送。
曹顺皱眉,“大帅,我去打探一下。”
“好。”
这里距离江城还有五十里左右的路程,怎会出现这么多类似逃荒一样的难民?虽然稀稀疏疏,但少说也有两千之巨。
不多时,曹顺归来,低声道:“大帅,听口音,不像是江城人士,倒像是襄阳、十堰那边的口音。”
“他们说了什么?”
“没什么,天灾人祸的,旱灾,瘟疫。”
“旱灾?”林孤生眉头皱得更深,忽然像是自嘲一样感慨一声:“荆湘大地乃是鱼米之乡,只听说洪涝水患,头一次听说有旱灾。”
曹顺耸了耸肩,“谁知道呢,这时局动荡的,那几人说是襄阳逃荒来的,不知是怎么了,他们说赖以生存的湖泊都干涸了,下雨也无济于事……嗯,干涸波及了数个县,据说襄阳郡守出台了许多政策,开渠引曲江水,但效果甚微,像是无底洞,没什么起色。而且因为莫名的瘟疫,许多难民都染了病,人家襄阳郡以及那些县城都不敢接手难民,只能让他们自生自灭
,难民数量太多,官府也不出来赈灾啥的,害,都是苦命人。”
林孤生眉头一挑,冷笑道:“襄阳十堰都在提防我军政府,哪里有心思赈灾,对于那些人而言,粮食宁愿烂了,也不会分给老百姓。”
曹顺深以为然,点点头说道:“当官的可不就是这样嘛,宁愿饿死十个灾民,也不会饿到一个当兵的。”
见林孤生看向他,曹顺讪笑一声,连忙摆手,“大帅,我说的是大凉官吏,咱们军政府不会……绝对不会。”
“走,先回江城。”
林孤生瞥了一眼乌泱泱的难民,也许是听了曹顺不经意间的吐槽,心里更不是个滋味,如果军政府和大凉朝廷没有本质区别,老百姓仍然过得水深火热,那他们的起义无疑是毫无意义的。
不能放弃这些灾民。
既然襄阳十堰不管,那江城管到底。
……
江城,城主府。
周观雨召开了会议,这几日陆陆续续从襄阳、十堰辖下的县城附近的村落都发生了极为严重的旱灾和瘟疫,无数背井离乡的灾民沿着曲江而下,进入江城、鄂州、夷陵地界。周济桓、齐振国的汇报,粗略估计,灾民数量达到了惊人的五十万左右,且还在极具增长,难以想象,襄阳和十堰,究竟有多少人因灾情而死。
“事出无常必有妖,纵观荆州历史,还没见过有这么严重的旱灾,哼哼,旱灾……”
众人面面相觑。
的确,只听说洪涝和水贼,旱灾发生在荆州,的确是不可思议。荆湘大地,被誉为大凉的“鱼米之乡”,而荆州更是有“千湖之州”的美称,大凉母亲河曲江流经全域,支流干流数不胜数,怎会有旱灾?
“第一,在江城南北八大关卡外建立难民营,妥善安置一切难民,鄂州和夷陵也是一样;第二,命军政府下辖的医疗团队立刻对瘟疫展开研究,不惜一切代价,研发药物,杜绝疾病的传播;第三,嗯,听潮,咱们军政府的粮食储备还有多少?”周观雨看向周听潮。
周听潮略一思索,说道:“大哥,扣除军费开销的军粮,粮仓还有三十万石,鄂州和襄阳略逊,在二十万石左右。”
“嗯,养活这批难民是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