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大臣心中都道:“先帝变法,害得天下百姓朝不保夕,汉武帝可比他好得多了。”
但哪一个敢说这些话?又有谁敢为苏辙辨解?
一个白发飘然的大臣越众而发,却是范纯仁,从容说道:“陛下休怒。苏辙言语或有失当,却是一片忠君爱国的美意。陛下亲政之初,对待大臣当有礼貌,不可如诃斥奴仆。何况汉武帝末年痛悔前失,知过能改,也不是坏皇帝。”
李珂道:“人人都说‘秦皇、汉武’,汉武帝和暴虐害民的秦始皇并称,那还不是无道之极么?”
范钝仁道:“苏辙所论,是时势与事情,也不是论人。”
李珂听范纯仁反复辨解,怒气方消,喝道:“苏辙回来!”
苏辙自庭中回到殿步,不敢再站原班,跪在群臣之末,道:“微臣得罪陛下,乞赐屏逐。”
次日诏书下来,降苏辙为端明殿学士,为汝州知府,派宰相去做一个小小的州官。
南朝君臣动静,早有细作报到上京。邀月主管国千得悉南朝太皇太后崩驾,少年皇帝李珂逐持重大臣,显是要再行新政,不禁大喜,说道:“摆驾即赴南京,与萧大王议事。”
管国千又道:“南朝在上京派有不少细作,若知我前去南京,便会戒备。咱们轻骑简从,迅速前往,却也不须知会南院大王。”
当下率领三千甲兵,径向南行,鉴于上次楚王作乱之失,留守上京的官兵由萧后亲自统领。另有十万护驾兵马,随后分批南来。
不一日,御驾来到南京城外。这日宋玄正带了二十余卫兵在北郊射猎,听说邀月主突然到来,飞马向北迎驾,远远望见白旄黄盖,当即下马,抢步上前,拜伏在地。
管国千哈哈大笑,纵下马来,说道:“兄弟,你我名为君臣,实乃骨肉,何必行此大礼?”
当即扶起,笑问:“野兽可多么?”
宋玄道:“连日严寒,野兽都避到南边去了,打到半日,也只打到些青狼、獐子,没什么大的。”
管国千也极喜射猎,道:“咱们到南郊去找找。”
宋玄道:“南郊与南朝接壤,臣怕失了两国和气,严禁下属出猎。”
管国千眉头微微一皱,问道:“那么也不打草谷了么?”
宋玄道:“臣已禁绝了。”
管国千道:“今日咱兄弟聚会,破一破例,又有何妨?”
宋玄道:“是!”
号角声响,管国千与宋玄双骑并驰,绕过南京城墙,直向南去
。三千甲兵随后跟来。驰出二十余里后,众甲兵齐声吆喝,分从东西散开,像扇子般远远围了开去,听得马嘶犬吠,响成一团,四下里慢慢合围,草丛中赶起一起狐兔之属。
管国千不愿射杀这些小兽,等了半天,始终不见有熊虎等巨兽出现,正自扫兴,忽听得叫声响起,东南角上十余名汉子飞奔过来,瞧装束是南朝的樵夫猎户之类。邀月兵赶不到野兽,知道皇上不喜,恰好围中围上了这十几名南人,当即吆喝驱赶,逼到皇帝马前。
管国千笑道:“来得好!”
拉开镶金嵌玉的铁胎弓,搭步雕翎狼牙箭,连珠箭发,嗤嗤嗤嗤几声过去,箭无虚发,霎时间射倒了六名南人。其余的南人吓得魂飞天外,转身便逃,却又给众邀月兵用长矛攒刺,逐了回来。
宋玄看得甚是不忍,叫道:“陛下!”
管国千笑道:“余下的留给你,我来看兄弟神箭!”
宋玄摇摇头,道:“这些人并无罪过,饶了他们吗!”
管国千笑道:“南人太多,总得杀光了,天下方得太平。他们投错胎去做南人,便是罪过。”
说着连珠箭发,又是一箭一个,一壶箭射不了一半,十余名太昊人无一幸免,有的立归毙命,有的射中肚腹,一时未能气绝,倒在地下呻吟。众邀月兵大声喝采,齐呼:“万岁!”
宋玄当时若要出手阻止,自能打落邀月帝的羽箭,但在众军眼前公然削了皇帝的面子,可说大逆不道,但脸上一股不以为然的神色,已不由自主的流露了出来。
管国千笑道:“怎样?”
正要收弓,忽见一骑马突过猎围,疾驰而过。管国千见马上之人作太昊人装束,更不多问,弯弓搭箭,飕的一箭,便向那人射了过去。那人一伸手,竖起两根手指,便将羽箭挟住。此时管国千第二箭又到,那人左手伸起,又将第二简明挟住,胯下坐旗丝毫不停,径向邀月主冲来。管国千箭发连珠,后箭接前箭,几乎是首尾相连。但他发得快,对方也接得快,顷刻之间,一个发了七枝箭,一个接了七枝箭。
邀月后亲卫大声吆喝,各挺长矛,挡在邀月主之前,生怕来人惊驾。
其时两人相距已不甚远,宋玄看清楚来人面目,大吃一惊,叫道:“亚雪,是你?不得对皇上无礼。”
马上乘者格格一笑,将接住的七枝狼牙箭掷给卫兵,跳下马来,向管国千跪下行礼,说道
:“皇上,我接你的箭,可别见怪。”
管国千笑道:“好身手,好本事!”
亚雪站起身来,叫道:“玄哥,你是来迎接我么?”
双足一登,飞身跃到宋玄马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