艾米穿过金黄色的麦田,走上一座低矮的小山包,穿过灌木丛,走到了一个新坟前。秋季高原上的风吹来,吹动坟上用砖块压着的有些泛白的纸钱,艾米不由得拉紧了身上的卡其色风衣。
今天是李刚的五七祭日。自从李刚去世以后,每逢七日,艾米都会来看望自己这位曾经的爱人。苏珊站在艾米身后不远处,这是米奈的主意。自从李刚辞世以来,艾米整个人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以前性格开朗外向,爱说爱笑的她,变得沉默寡言。
约莫一个星期前的一个夜晚,米奈和苏珊也不提前通知艾米,来到了她合租的小屋,门是王晓燕开的,艾米不在家。客厅里的茶几上横七竖八的乱放着各种酒瓶,发出一股难闻的恶臭,烟灰缸也满满的堆满了烟蒂,更不要提吃剩下的外卖盒一类,丢的满地都是。
米奈用手绢捂住口鼻——纵然现在手绢、手帕已经被更方便的手纸所取代,但是米奈仍然保留着使用手绢的习惯——晓燕有些不好意思,连忙站起来打扫。在交谈中,米奈了解到,这满地的狼藉都出自艾米的手笔,早上王晓燕出门上班时,曾经打扫过一遍,可是等她下班回来,屋子又成了这番狼狈的模样。
最让米奈、苏珊二人感到震惊的是,据王晓燕所说,米奈已经从影楼辞职很久了,现在她在从事什么工作或者说到底有没有在上班,作为室友的王晓燕也不清楚。她只知道,最近米奈都是天黑了出门,临近天亮了才回来,每天早上她出门上班时,艾米都在睡觉,睡醒了就喝酒、抽烟
她也曾问过艾米,可是在酒精的麻痹下,艾米说的话颠三倒四毫无逻辑,而且说的还是本地土话,作为南方人的晓燕,纵然已经很努力的去听了,可依旧没法听懂。只是隐约听懂了一两句大概是——她不想活了,想要去死。
“我说,姐姐,你劝劝她吧,她这个样子,作为她的室友真的很担心,自从她说出那样吓人的话以后,我每天上班时候都在担心她,害怕她在这期间做出什么傻事来,不只是我,影楼老板也很担心。”
王晓燕端上了茶水,但是米奈毫无反应,只是呆呆的注视着玻璃杯里上下浮动的绿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些什么,她极力的克制住自己不往那方面去想,可是古话说得好“说不想时已是想”,终于按耐不住,潸潸流下泪来,终于濡湿了自己的衣袖,苏珊看着泣不成声的二姐,不知道怎么安慰才好,愣在了原地。
还好,王晓燕善解人意的说了不少宽慰人心的话,像是在哄一个闹脾气的小女孩一样,将比自己大了十多岁的米奈搂入怀里,轻声安慰,这才将米奈哄好,看着晓燕那濡湿一片的肩袖,米奈实在是不好意思。
当晚,米奈和苏珊、王晓燕三人,一起在客厅等艾米,米奈姐妹想到王晓燕第二天还要上班,有些过意不去,但是王晓燕却说自己也很担心艾米,执意要一起等她,见此米奈也不好的多说什么。到了凌晨四点半,苏珊早已躺倒在沙发上睡着了,还微微打起了鼾,那鼾声如同妙妙被人都弄下吧后发出的“呼噜呼噜”声。
苏珊睡相着实不雅观,蕾丝长裙边缘上卷至膝盖,露出了光洁细嫩的小腿,一双脚丫子互相搭在一起,脚趾甲微微长了点。
她一年四季都不穿袜子,说是脚热,米奈为此没少啰嗦她,但是她依旧我行我素。王晓燕从自己的卧室里取出薄毯盖在苏珊身上,没过一会儿却被她踢落在地。晓燕无奈笑着,将毯子拉起又盖在了她的身上。
正在这时,“啪嗒”一声门响了,满身酒气的艾米醉醺醺的从外面走进来,她身穿牛仔套装,长发披散在肩上。满脸潮红,看起来没少喝,嘴里还叼着一支细烟。当她注意到沙发上的苏珊和米奈时,吓了一跳,有些慌乱地将还剩半支的烟丢在了地上,猛地踩了两脚。
“你到底在干些什么?”
米奈强压心中的怒火问道。
“”
“我问你话呢!”
“”
艾米装做没听见,摇摇晃晃地向洗手间走去,终于,米奈忍无可忍了,她猛然从沙发上跳起,抓住了艾米的手腕,不料却被对方甩开,这一刻,她心中的怒火达到了顶峰,也顾不得什么体面了,高高举起手臂,一巴掌甩在了艾米的脸上。也不知道是因为用力过猛,还是说是因为酒精麻痹了她的肢体,只见艾米顺势倒在木质地板上。
王晓燕连忙跑上前去想要搀起艾米,可是由于她的身材瘦小,即使使尽了浑身解数,艾米依旧倒在地上纹丝不动。苏珊也醒了,这是她有生以来第一次见端庄持重的二姐这般的生气,吓得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呆愣在原地,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为了一个男人,你就这样的作贱自己?”
“不用你管我!”
“你当我愿意管你?”
米奈嘴角浮出了一丝冷笑,这让苏珊更加的不寒而栗。
“我是为了我大姐,我怕大姐为了你伤心,不然我才不愿意管你,你说你要死,你倒是去啊!去个没人知道的地方,死去,别麻烦我给你收尸我会劝大姐,就当没你这个女儿。”
说着,她的眼底涌上一汪热泪。扑倒在地上的艾米此时也放声大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