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白衡在树下突然地痛哭。
顺风顺水了一辈子,他从没这么痛苦过。
假的,全都是假的。
幸福的家庭是假的,长辈的看重是假的,自己引以为傲的天赋和容貌是预订的虚假,一切都是假的,什么都不属于他自己。
原本他以为自己因为猜不透沈晏清变幻莫测的心而辗转反侧的痛苦,已经是他人生的最低谷,可和现在比起来,那算什么痛苦了?
白衡痛哭着,狠狠地给了自己两耳光:“白痴!”他叫什么白衡,被人耍得团团转,改个名字叫白痴算了。
但他其实和白家除了血缘没什么关系,现在白家是他的死敌,所有人都想抓了他练秘术,那么“白痴”最好改成“黑痴”以证他和白家势同水火的决心。
不过“黑痴”这名字念出去实在难听,还得给自己起个威风凛凛的外号才行。
想到这里,白衡又扇了自己两下,都这种时候了起什么外号。
他打自己当然手下留情,这几个耳光打下来都不疼。
小小的窃喜了一下,以为自己的挨耳光神功小有所成。
这样胡思乱想了一通,白衡再次痛哭流涕,觉得自己无药可救了,于是抽了腰带挂到树上打了个结,他号啕大哭,嗷嗷叫着:“你们都想杀我,杀就杀吧,我把自己杀了给你们看!你们谁都别想利用我!!!”
白衡把自己挂上树,荡秋千似地一挂就是小半月。
风吹过,日晒过——
他毫发无伤。
第180章
江研劝说白衡无果,他很担心白衡,可自己确实没什么办法。
尤其是他知道自己没什么话语权,就算劝白奉不要这样做,也没人听他的。反而他一旦泄露出,自己偷听到白奉和王重岳谈话的这件事,说不定连他自己都会性命难保。
他想着想着,不知不觉走回了长阴峰。
山上夜风凄冷,吹过树干和崖峭,风声呜呜作响。
白家大门敞开着,里头的灯全部熄灭了,一片漆黑,连守门侍从的影子都瞧不见。
江研忽然感觉不对劲,方才他和白衡来时,白家大宅虽然安静,也不是这副死寂的情景。
他再走近,一股冲天的血气扑鼻而来。
江研心头狂跳,忙跑进去,门后几个白家人横七竖八地躺倒地上,翻过身体一瞧,皆是正面中剑,血流满地,已经没了气。
“谁干的……谁好大的胆子……”他连忙起身,冲进白家。
白家大宅占据一整个长阴峰的山头,可他一路走去,两侧屋宅门窗全敞,却无半点光亮透出。借着月色,隐隐能看到里面地上也躺倒了人。
江研心底一片冰凉,预感不妙:“怎么会、我和师弟才离开了一会儿,刚刚才好好的——”
他手忙脚乱,慌忙地去摸尸体的头颈。
体温还在,凶手并未走远。
江研心想,这来白家的贼人说不准才近白家,不知道今日天清门的掌门也在白家。说不准已在书房撞上——江研没听到有刀剑对峙的声音,转变了念头,觉得是这贼人一路暗杀,还没被人发觉。自己得跑得再快点,好去提醒师父和掌门。
他直奔白奉的书房去。
果然见到书房的灯还亮着,江研心弦松弛一瞬,正要高喊。
突然,那书房的窗户开了。
推窗的是一双血手。
白奉尚在喘气只不过他身受重伤,很快就要命不久矣,另一侧的椅子上坐着胸口中剑满脸灰白的王重岳。
江研捂住自己的嘴,惊恐的眼泪流个不停。
烛灯在窗边的桌上。
“白衡”自白奉的身后信步走出。
他对江研笑了一笑,再拔出砍在白奉身上的长剑,白奉一瞬没了气。
“白衡”含笑吹熄了窗边的烛火。
风吹云过遮住月色,世界陷入黑暗。
江研原以为自己也要步师父的后尘,他胆战心惊地跪在地上,浑身战栗颤抖。
时间过得太慢,慢到他恢复了一点勇气。
江研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去到书房,“白衡”不知道是时候走了,白奉和王重岳早已死透。他再敢去另一个房间,符明美同样身上中伤,已经死去。
白衡屠杀白家满门和天清门掌门一事,不胫而走。
金玉开刚到太墟天宫设在南陵城外的行宫,一夜还未过完,沈晏清等了他好久。
房间里就他们两人。
金玉开回碧波海域后,两人已有百年没见。谁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等夜色静瑟,月光如水,沈晏清和金玉开同时开口,金玉开说:“你爱上凌霄了。”沈晏清说:“白家的人被你全部杀了。”
这两句不算什么好头,都没法作答。
又是一阵无言的沉默。
沈晏清启唇:“你既然和明鸿一体分魂,何必要问。”说时,他偷偷瞧金玉开面无表情的脸色,觉得好懊悔。
他恼怒的想,金玉开明明早就什么都知道了,何必要问,现在叫他不知如何作答,真是可恶。
可恶的金玉开,可恨的金玉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