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月问不出什么,悻悻离去。
桑晚望着她的背影,舒了口气。
大户人家的丫鬟不得了,都成精了。
要不是她在药铺迎来送往、识人无数,很难招架得住。
厢房宽敞整洁,摆设无一不精雕细琢,透着贵气。
从前只听说裴府里住着一位寡居的老夫人,深居简出,很低调。
没想到竟是镇国公的府邸。
勋贵不住京城,住这么个犄角旮瘩的江南小镇作甚?
桑晚倒头往床榻上一躺,摊成大字。
这一天过的,惊心动魄,太难熬了。
马车上她本以为裴谨之要杀她,不曾想,他只用匕首割断了红绳,拿走了她脖子上挂着的金锁。
这是临上花轿拜别娘亲时,桑母偷偷塞进她手中的。
当年桑家夫妇在花柳巷口的苦楝树下捡到她,除襁褓外就是这个金锁。
这是唯一能寻她来处的物件儿。
桑父死后,哥哥桑大庆染上了赌瘾,败光家产;桑母特地将长命锁藏了起来,生怕又被他抢去当了。
堂堂一个世子,竟抢她的小金锁。
这找谁说理去?!
咚咚咚,丫鬟敲门送来热水。
“桑姑娘,奴婢伺候您沐浴吧。”
“不必了,我自己来吧。”桑晚摆手。
她可是来历劫的,哪敢劳烦别人。
丫鬟也不坚持,低头退出了房间。
桑晚皱了皱鼻子,闻到了一丝酒味。
*
昭云院,正院,裴谨之的寝房。
沐浴更衣后,他给手腕伤口洒金疮药。
伤口经桑晚处理过后,几无大碍。
她是有点东西的。
只是……
裴谨之摊开手心,望着金锁发呆。
“世子爷。”门口响起离九的声音。
“进来。”他将金锁收进袖中。
离九一进门,就跪地请罪:
“属下失职,让爷受伤,请爷责罚!”
裴谨之试了试五指,伸张再回缩,还算灵活:“无妨。都处理好了?”
“属下已查清,今夜的刺客是二公子裴炎亭通过四海赌坊的齐波雇来的。”
裴谨之一嗤,真是他。
“可惊动官府?”
国公府手足相残,若是传出去惊动县衙,就太丢人了。
离九见状,立刻抱拳回禀:
“爷放心,画舫刺客的尸体都挖坑埋了。绝不会惊动县衙。”
“做得好。”裴谨之眉头松了松。
“兰露是家生子,其父是外院管事东魁,其母是府里的厨娘。尸体我已经扔进二公子的院里,想必明儿一早,二公子见到这份大礼,一定会开心得飞起的。”
他迫不及待想看裴炎亭那张垮驴脸了。
兰露就是今日死在画舫的婢女,是五年前国公夫人康氏硬塞进昭云院的。
名义上是照顾裴谨之饮食起居,私底下却帮着二公子裴炎亭监视他的一举一动。
今日借着在画舫赏月听曲的当口,兰露作为内应,不仅给裴谨之下春药,还放毒蛇咬他,被他反杀。
“二弟送我大礼,我自当要回礼的。”
裴谨之抬起右手,止血消毒的药粉正缓缓渗透进伤口,疼得有些蜇人。
他想到了那一抹冰冷的唇。
凉凉的,贴在他伤口上吸吮毒素时,如丝丝涓流穿过,很酥、很麻。
嗯……是很麻烦。
离九见他摸着自己的唇发呆,问道:
“爷,您嘴巴怎么磕破了?”
裴谨之收了收眸光:“无碍。”
“爷,那姑娘该如何处理?”
这桑晚来路不明,还看到了兰露和刺客的尸体,留不留,得听主子的。
裴谨之啜了口热姜茶,入口是有些辣喉:“身份可曾查验过?”
“身份属实。她是桑家十五年前在花柳巷口捡来的,在天生堂药铺做杂工,被花员外相中了,花了五十两买她做妾。”
裴谨之将染了血的帕子扔进了炭火盆,凝眸深思:
“区区药铺杂工,能看出我体内积毒,本事不小。”
离九眼睛一瞪,粗眉向上飞:
“爷,她该不会是二公子买通的细作,故意派来接近您的吧?”
要不说这么巧,这姑娘落水就直奔画舫,正好就跑进了裴谨之的包间。
离九起身,提起剑就要往外走:
“我去宰了她。”
裴谨之皱眉:“回来!”
离九又想到桑晚在画舫上戏耍他茶盏的事,气不打一处来:
“爷,您莫要被她那张脸给骗了,这小丫头年纪不大,一肚子坏水,不能留。”
“那是你蠢。”裴谨之没好气。
几声哥哥就让离九上了套,没出息。
“明明就是她耍诈。”离九颇不服气。
这个死丫头,他一时不察才会中计的。
“既是故意接近,必然带有目的。盯着她,看她究竟意欲何为。”
裴谨之当然不信任桑晚,留着她,还有别的用处。
“这倒是。但这个丫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