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府,昭云院。
“让开!让裴谨之滚出来!”
百里奚抬脚要踢书房的门,离九和小顺一人一边将他架了开去。
“百里大人,您消消气!世子不见客。”
“放屁!”百里奚用力挣脱,直直踹开了门,“劳资不是客!”
“裴谨之!你不是东西!”
“百里大人!您…”离九束手无策。
裴谨之端坐在地上望着墙上的挂画,只留一个背影;
门开的刹那,他转身,浮光掠过,额间一撮头发竟然白了。
“阿九,你们下去吧。”他的声音空洞,和白缎锦袍一样无情。
离九和小顺躬身行礼,默默关上了门。
“是你安排的弓箭手?!”百里奚咬牙切齿,气得手抖,“你还是不是人?”
当日他拍着胸脯保证定会保桑晚能平安无事,可没想到,下黑手的会是裴谨之。
“她怎么样了?”语气淡淡,像是在问一个毫无意义的人。
百里奚一听就来了火,脱口大骂:“死了!她死了!你满意了?文若!”
裴谨之背影一僵:“知道了。”
百里奚一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文若,你怎会变得如此无情!你……”他看不懂了。
裴谨之猛一转头,踉跄着起身,星目通红:“我无情?百里奚,你看你做的好事!”
“我都是为了谁?”八尺男儿气得发抖:“你这个无情无义无耻之徒!枉我还当你是好兄弟,你竟连一个女人也不放过!”
裴谨之挥手就是一拳,打中了百里奚的面颊:“是你害死她的!她明明可以同史洛川走,你为什么要让她涉险?”
“我……我那不都是为了你!”
“放屁!你是为了你自己!”
“你胡说!”
……
二人动了手,屋内桌椅横飞,巨大的打斗声响彻昭云院。
离九打开了门,屋内一片狼藉。
两道身影忽上忽下,掌风凌厉,裴谨之甚至抽出了承影剑。
“好啊!你竟然动兵器了!休怪我无情!”
百里奚抽出腰间软鞭,直接朝着裴谨之身上招呼,啪啪几下,竟将他那张神斧雕刻的脸甩出一道血痕。
啧……离九摸了摸自己的脸,莫名生疼。
巨大的打斗声引得昭云院外站满了人。
无人敢出声,也无人敢阻止这一切。
康氏和嘉宁县主一干人凑了个热闹,讥笑着离开。
角落里站着青禾,一如从前安静,只是眼眶濡湿。
看热闹的人,陆陆续续被离九赶走。
昭云院又恢复了平静。
裴谨之与百里奚气喘吁吁地坐在地上,两人身上都挂了彩,狼狈不堪。
“从此以后,你我不再是兄弟!”百里奚一甩衣袍,收起鞭子离开。
裴谨之垂头看向地面,声音嘶哑:“滚。”
离九试图拦住百里奚:“百里公子,误会,是误会啊。”
“滚开!”百里奚推开他,大踏步离开。
离九急得跺脚:“爷,你解释啊。”
“让他走!”裴谨之抽出承影剑,狠狠将书桌劈成了两段。
离九无奈地关上了门,一刹间,似乎见到裴谨之眼角渗出了泪。
昭云院恢复了死寂。
裴谨之扔掉承影剑,颓然坐在地上,窗外的光透过菱格,洒落斑驳的光影,将他的斜影拉得很长。
离九一屁股坐在他身旁:
“爷,为何你不解释,那一箭根本不是你命青禾射的?”
“事已至此,无需解释。”裴谨之哑着声。
离九:“……哎!”
“没想到大奶奶她日夜练字,是为了今日。可她是何时找到的真诏书呢?”
桑晚在画舫烧掉的诏书是伪造的,剩余未化成灰烬的部分,几可乱真。看得出来,为了伪造这份诏书,她花了很多功夫,并非一朝一夕能成的。
“她本可以拿着这份东西交给天玄门,与那史洛川远走高飞。可她……却还是回来做下这个一箭三雕的局。”裴谨之喉咙嘶哑,苦涩在喉间弥漫,让他想起了画舫那一盏九坛春。
他们无数次地彼此试探、靠近、相依相偎,却依旧身不由己被命运推离。
“阿九,我受够了这命。”
裴谨之站了起来,光影随之映在了他的脸上,沧桑顿显,那一撮白发让他瞬间老了好几岁。
无人知晓这一夜他经历了什么样的折磨,只有他自己知道,原本手心触到的那束光,又消失在永夜。他这一生,又要在黑暗中踯躅独行。
他跪坐在书房软垫之上,拿着小刀开始刻着亡妻牌位。
刻完最后一个笔,他提起朱砂笔,将每个字都描红了一遍,血色沁入木头牌位,如杜鹃泣血。
“送进祠堂吧。”裴谨之低头吩咐道。
“是。”离九恭恭敬敬双手捧起牌位,默默退出书房。
*
春晖堂,黄花梨家具带着经年岁月的沉淀,缕缕檀香氤氲,满室宁静而禅意。
裴老夫人悄无声息地从家庙回来,依旧手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