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轻阖双目,凝神静听周遭动静,除却对敌制胜,更令他挂心的,是沈星遥当下处境。 她身手胜于他,早先许有碾压之势,到了如今,却也相差不多。 沈星遥周遭幽影,并不少于凌无非。 她与他不同,不像他自小专注一门兵器,长年钻研,一日精进,更胜一日。若非机缘巧合拿起这把刀,至今所学,都是杂而不精。 然而她的优势却在于长年累月,无外物所扰,一心一意沉于武道,内息极为浑厚。武学门道虽杂,却都触类旁通,自得了玉尘起,便悉心醉于刀中。现如今悟得沈月君所授的“催兰舟”,手中横刀威力,更是势不可挡。 高手出招,举手投足皆与生死相系。尤其对方似鬼似魅,而非肉眼可见的凡人,更是分毫都不得松懈。 影阵之中,云谲波诡,一记“渺月连天”使出,刀锋与那风中不可辨形的寒刃交接,发出一巨大的声响,震颤长鸣,如幽冥悲歌,声声寒冽,几欲将她魂魄撕碎。 道内幽影不绝,停驻一处无异于等待耗尽精力等死。二人穿行在黑暗中,一路挥刃前行,仅靠耳力分辨彼此方位,走过一段路后,忽觉幽影稀疏许多,周遭也变得越来越亮。 仔细一瞧,隧道两侧竟都摆满了镜子,非铜非铁,如水晶一般通透明净。 二人转目望向彼此,不约而同朝对方走去,却被一物挡住,分隔两边,伸手一摸,隧道中间,竟似多出一堵无形之墙,亦如水晶琉璃,通透明净。 见此情形,他们不约而同蹙紧了眉。 凌无非忽地瞥见沈星遥背后有两道黑影扑来,即刻高呼一声:“身后!” 沈星遥已觉劲风猛至,挥刀斜斩,听着震耳欲聋的金戈交击声响,面对空荡荡的视野,遽然露出惊愕之色。 她忽地明白过来,旋身望向凌无非,蓦地瞥见数道黑影正朝他靠近,连忙喊道:“你当心啊!” 原是在黑暗之中,彼此无法顾及,倒也能一门心思专注应敌。如今多了这面能够窥见对方处境的“镜子”,反倒令二人之间,多了一丝牵绊。 彼此挂念,彼此担忧,又怎么能够做到,全心全意应对这些无形无状的敌人? 劲风及面,幽影又至,沈星遥回手荡开一刀,忽地听到“嗤”的一声,扭头一看,却见凌无非右臂之上已多出一道血痕。 沈星遥眉心一紧,右手挽刀成花,快如风中流影,身形飘忽,海棠色裙裾随风翻飞,宛若花间蝴蝶。 凌无非心神不定,被这隧道中镜间颤摇的光影晃得心乱,神思不定,始终惦记着沈星遥的处境,不住回望,忽见一道从下扑上的黑影手中长刃划过她肩头,伴随着一声呲响,划拉出一道血口,心也不禁提到了嗓子眼。 “闭眼,就当还在刚才的地方!”沈星遥觉出心神异动,即刻高呼一声。 脑中松弛的弦,随着二人闭目,忽如止水一般停住,又腾的一声绷紧。 气随意转,如行云,如流水,刚柔曲直,万般变化,不离其宗。 二人心意相通,几乎同时出招。 一记“危楼”,一记“渡千山”,破幽影之困,携一身血气,飞身突围,纵步前行,疾走如飞。 彼此相依相伴,走过二载光阴,时至今日,已成默契,虽不轻言海誓山盟,却已认定,不论身陷何地,都心甘情愿,生死相依,是以面对这般考验,亦能坦荡应对,不致顾此失彼。 然而这被一分为二的隧道,所通竟是不同方向,越是前行,二人之间的距离,便更加遥远。 沈星遥持刀的右臂几已麻木,到得最后,一刀直直劈出,与数道无形之刃相撞,反震之力,令她虎口几欲崩裂。再抬眼时,目之所及,竟是一片光明。 她大喜过望,快步奔出隧道,望着眼前如桃源一般的小村,忽觉鼻尖酸楚,泫然欲泣。 这个时候,桃源中的村民也都发现了她,一个个聚拢过来,远远望着她,一个个露出诧异之色,指指点点,交头接耳,忽然其中一人转身跑远,很快便寻来一名衣着素雅,个头高挑的中年妇人。 那妇人走到沈星遥跟前,唇角缓缓上扬,冲她露出一种奇特的,又满怀善意的微笑。 沈星遥心弦绷紧:“你是……” “我该怎么称呼你?”妇人笑道,“没想到,今生还有机会相见。” 沈星遥闻言,忽觉脑中空空,竟不知该说什么,良久,方试探开口,问道:“你……认得我?” “看你这般容貌,便能猜得到。”妇人道,“当年张女侠护佑我等逃出生天时,便已怀有身孕,你定是她的孩子吧?” 沈星遥愈觉古怪,不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