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渺神经抽痛,半边脸都是麻的,她又抹了一把脸,可泪珠子跟断了线似的,擦着面颊砸在桌面上,摔出一朵朵花来。 方渺意识到自己哭了的一瞬间,尴尬得想钻到桌子底下。 在抠了,脚趾已经在抠了。 可是她没想到的是,萧玉随真的拍了拍她的脑袋,扯着他那破锣一样的嗓子,语气平和:“跟我去个地方。” 方渺抽了一下鼻子,说话时后鼻音很重:“去哪里?” 他直起身,朝方渺招了招手,又说:“来。” 方渺不知道这人有什么蛊惑人心的法术,她居然真就跟在他屁股后面往外走了。 要知道,天都黑了。 萧姨的侧屋亮着灯,但一点声音都没有。 萧宅的廊道纵深交错,屋檐底下挂着一长串红色的灯笼,看着愈发诡异了,两人的身影在黑暗与红光中交错,忽明忽暗。 方渺莫名有种做贼的心虚感,脚步放轻,蹑手蹑脚的,又引来萧玉随一个疑惑的侧目。 不多时,两人驻足在一个不算陌生的地方。 银月当空,雨后的穹顶像是被擦洗过一般,蒙尘的星子都现了身,交相辉映,一个比一个亮。 宅子的中央,小楼高耸,一帘帘深红的帷幕掩盖了里面的景象。方渺第一次见到萧玉随,就是在这里。他站在楼中,揭开帷幕为她指路。 门楼前一左一右摆着两个大香炉,炉子摆在屋檐底下,没有被雨水飘湿,里头插着几柱香,香头升起一线袅袅的烟尘。 方渺下意识地压低声音,问:“这是什么地方啊?”不像是能住人的样子。 萧玉随答道:“收受供奉的地方。” “谁收?”方渺没太明白,又问,“住在神龛里的那位……?” 萧玉随堪称有问必答,态度良好:“嗯。” 方渺‘哦’了一声,不同于对萧姨的点到截止,她又说了点真心话:“你们家到底在供奉什么啊?这是能说的吗?”问完又牙疼,嘶哈了几口。 萧玉随看了她一眼,往前走了两步,很随意地从一个角落掏出一个香桶,从里面倒出来一炷香,走回来的时候,反问方渺:“很好奇吗?” 方渺老实点头:“有一点点。”说完,她想起刚才自己猛女落泪的场景,又有些尴尬了。 萧玉随想了想,又答:“算是在供奉厉鬼吧。” 方渺:“……原来传闻都是真的啊。” “总感觉……”她捂着脸,含糊道,“祂人、哦……鬼还挺好的呢。” 挺慷慨,还返赠小礼品呢。 就是有效期有点短,一晚上就消失不见了。 萧玉随默了默,抬手将香举起来,跟香炉中正燃烧着的香头接触,不一会儿,这柱香也燃起来了,冒出一丝灰白的雾,焰色明亮。 他将这柱香递到方渺手中,嗓子破碎难听,跟他的样貌十分割裂,仿佛是从另一个次元里钻出来的声线:“奉香,默念你的愿望。” 方渺接过香,规矩地竖在身前,问:“治我的牙么?” 这是什么许愿机吗? “有用?”她偏过头,凝视着萧玉随的侧脸。 萧玉随比她高很多,站在身边很挡风,他微侧过身,认真地点了点头。 他还没有同方渺进行冥婚仪式,正常情况之下,当然是没有用的。但是萧玉随昨夜拿了她的感冒药,如今还赊欠一份因果,仅用在治疗牙疼上,还是可行的。 闻言,方渺连忙按照萧玉随的指挥,恭恭敬敬地朝拜敬香,心里疯狂祈愿,然后小心地将这柱香插在了香炉中。 她扭头问萧玉随:“这样就行了吗?” 不曾想,萧玉随欻地一下,就把她刚刚插上去的香拔了下来,还吹灭了。 方渺很凌乱:“……你为什么又要拔下来?” “你在这里等一下。”他朝方渺笑笑,一副八风不动的模样,接着就很随性地撩开帷幕,走到小楼内部了。 很快,萧玉随单手端着一个白瓷碗从里面走出来了,他将碗朝方渺面前一送,说:“喝了就好了。” 方渺垂下眼睛,看了看这盛着半碗水的瓷碗。瓷碗扁平,个头不大,更像是一个小茶碗,小巧地卧在萧玉随手心里,与他的手指相得益彰。 他的手比瓷器还好看,每一寸线条都像是匠师精心雕琢而成的,呕心沥血。 问题是这碗里的水。 此时夜色昏暗,四处的红灯笼将水染成红色,天上的弦月好巧不巧地落到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