呱呱”“咕咕”地叫了几声。和玉笙被它逗笑了,伸手摸了摸它的脑袋,“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你先睡吧。”
“橄榄球”跳到和玉笙大腿上,躺下来,秒睡。和玉笙轻轻摩挲了它几下,看了眼时间,不放心地拨出史佩均的号码。
然而史佩均没接。
是没听到么?
自从得到史佩均的“监护权”后,和玉笙素来没用过监护器。一来是没有关注史佩均动向的必要,毕竟他几乎全天待在家里画画,难得的几次外出也都与他一起;二来是和玉笙不想用这种东西束缚了他,因为人与人之来往的基本是信任。因此即便对史佩均此番外出的理由存疑,他也不会悄悄顺着装在监护手环中的GPS跟踪他,一探那位朋友的真容,只发了则“我等你回来”的消息。时间缓缓流逝,凌晨两点时,和玉笙再也按捺不住了。
电话那头“嘟”了好几声后才磨磨蹭蹭地接起。和玉笙问:“佩均,你在哪儿?怎么还不回来?”
史佩均沉默片刻,嗫嗫嚅嚅地问:“玉笙,我……脏吗?”
和玉笙顿了一下,不答反问:“你在哪儿?”
“小区的,儿童乐园里……”
“我马上过去,等我。”
世上的自卑分两种,一种可以通过对自身的全面认识与提高来获得自信,进而逐渐淡化或消除;另一种却根深蒂固、如影随形,即使穷尽一生,也无法将其奈何。
即史佩均如今所感受到的这种揪心的不安与愤怒。
外貌上的缺陷,尚可以用漂亮的衣服、整容一般的化妆技术遮掩,再不济,回一句“什么年代了,还只看脸”也足以捍卫自尊心;但内部的残缺,就没那么好搪塞了。
史佩均承认,他至今以来对和玉笙的所作所为,除了出于对他最隐私、最不为人知的那一面的好奇心外,更多的,其实是想捏碎他的耀眼光环、撕烂他的洁白羽翼、扒光他的鲜亮衣裳,以最残忍最粗暴的方式深入他的内部,给他烙上最肮脏、最污浊、最不堪的印记,让他体无完肤、分崩离析、支离破碎,让他陷入灌满鲜血与罪恶的泥浆,痛苦挣扎、绝望呐喊,直至彻底丧失抵抗的力气往下沉落,他再跃入泥浆将他拥抱于怀,和他一同深深沉沦。
路西法由天堂堕落至地狱,经历了九个混沌的晨昏。而史佩均让和玉笙堕落,却只用了床上的一夜。
——迄今为止,我究竟干了什么?
史佩均捂住脑袋,弓起身子,隐入黑夜之中。就在他那被路灯光极力挤压出的暗影要被漫边的漆黑所浸染侵蚀完的前一刻,一声铿锵坚定的“佩均”使衰弱的灯管“啪”的一下重现光芒,史佩均那独自坐在秋千上的落寞身影亦一下子明亮了起来。
此时已是深夜,整座小区都陷入了寂静的黑暗中,风也没了声音,仅有被浊白的路灯光映照得格外晃眼的鹅卵石在默默叫嚣着存在感。和玉笙轻轻在史佩均身边坐下,问:“发生什么事了?”
史佩均哽了哽,一声不吭。而后,他以几不可闻的声音说:“玉笙你……不是东西。”
和玉笙知道史佩均所指的“不是东西”不是骂人的那层意思,遂静静地听他说下去。
“也不是我,玩弄发泄的工具……”
至此,和玉笙大概明白对方为什么烦恼了,转过头,望着隐晦的月牙,温声问:“为什么忽然这么想?”
“……”
“我是自愿的。”
史佩均一愣。
和玉笙肌肤白皙,如若凝脂,即使脸颊被镀上了暗夜的阴影,也仍旧悄无声息地散发着独属于他的那份淡淡的美丽光泽,正如同轻轻覆盖于腊梅上的冬雪,柔软细腻,洁白无暇。如此一看,史佩均忽觉和玉笙好似从未改变过,依然是那么的美好,那么的圣洁,那么令他向往憧憬。他缓缓伸出手,抚摸着对方的脸,感受着他的体温,眼眶含泪,问出了他方才问过一遍的问题:“玉笙,我脏吗?”
和玉笙抬手搭在史佩均的手上,看着他,温柔一笑:“你不脏。”
刹那间,巨大的情感洪流以火山爆发之势冲上史佩均的心房,温暖了他全身每一个角落。他迫不及待地将和玉笙搂入怀中,流下了幸福的眼泪:“今晚,我可以抱着你睡吗?”
“……嗯?”
“只是抱着,什么都不做。可以吗?”
和玉笙恬然而笑,双手环着史佩均,点了点头:“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