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唐睿杰自讨无趣地吁了口气,重振精神,煞有介事地说,“他会趁着我不在家的时候,定期把自己的手指、眼睛、耳朵什么的切下来放锅里煮。我猜,他这么做的原因应该是这样方便处理,至于他究竟是把它当作厨余垃圾丢掉,还是施舍给近边的流浪猫狗,我就不清楚了。顺带一提,我没有因此换掉家里的厨房用具哦,毕竟这样就会暴露了嘛。”
此话一出,好几个旁观审讯的人都捂嘴呕了起来。甯安面不改色地盯着唐睿杰,仿佛在催促着他说下去一样。当然,唐睿杰是无法感受到这急切的目光的。他微微前倾身子,双手搭在桌子上,用略显挑衅的视线凝视朱笠,细语道:“准备得差不多了后,我就给他下了药,把他带到我的秘密基地,宣告了他之后的命运。一开始,他拼命反抗,但听说我是为了救人后,他也就安分了下来,说只要是病人需要的,都可以切走。
“当然,像心脏这种一旦没了就会立刻死人的重要器官,我碰也没碰过一下——珍稀资源就是要尽可能循环使用,难道不是吗?”唐睿杰说着,得意地挑了挑眉毛。
朱笠仍旧沉着一张脸。他把一叠资料“啪”的一声丢到他面前,声音低沉地说:“这些所谓的‘捐献者同意书’和‘无金钱交易的证明’,似乎让你多次逃过了法律的制裁。”
“诶,有这么一回事吗?”唐睿杰表情夸张地装傻道,“尽管你的说法有点问题,但不正因为我是清白的,才会被你们带到这儿来吗?”他抬头望了望四周,“话说回来,传说中管理异类的部门原来是真实存在的啊。但是,不觉得太普通了点吗?啊,因为之前异类的存在一直是一个机密,所以才越不起眼越好吗?不过在已经公开的现在,你们终于不用夹着尾巴做人了,真是太好了呢。”
朱笠一瞥对方那看似真为自己等人着想的笑容,不为所动地将另一份资料甩到他眼前,“这个网站,你知道吗?”
唐睿杰漫不经心地瞅了一眼:“啊,这个啊。怎么可能不知道呢?我向我好几个患者推荐过了呢。当然,是私下里偷偷的。”
见对方欲抛出第二个问题,他笑眯眯地抢先道:“放心好了,一直以来都是我跟网站联系的,没有把米贤的事泄露出去半个字——那么个大宝贝,自然是要好好保护起来了。”
朱笠:“……”
唐睿杰伸了个大大懒腰,有些疲倦地问:“还有什么要问的吗?”
甯安突然按下麦克风的开关,一本正经道:“你对米贤是怎么想的?”
被突然响起的广播吓了一跳,唐睿杰立刻恢复成方才那睥睨一切的姿态,清清嗓子回答道:“像他那么珍稀的大宝贝,碰上他,可能花光了我这辈子所有的运气。”
“那你又是如何看待自己的行为?”
“当然是物尽其用了。”
“这么说,你认为把人当成生产器官的机器,是正确的了?”
唐睿杰突然露出极为诧异的神情:“你们部门不是把异类当成危害社会的毒瘤、必须早日清理干净的垃圾吗?怎么事到如今,反而说他们是人了呢?”
听到“垃圾”两个字,甯安身边旋即“呼呼”刮起一阵厉风。
唐睿杰毫不在意对方的沉默,自说自话地转移了话题:“我这个人,比起‘存在合理’,更信奉‘存在有理’。当然,我说的‘有理’不是‘有道理’,否则就没区别了。我的‘有理’,是‘有理由’。一切事物都有自己存在的理由:疾病可以控制过度膨胀的人口,医生是帮助病人解除病痛的神圣职业。而那孩子的存在理由,就是给我源源不断地提供新鲜器官。”
甯安:“……”
“但是,因为只是有理由,所以就无法保证合理性。你不觉得很奇怪吗?”唐睿杰理直气壮,而且相当含冤抱恨地说,“明明我没害死过任何一个人,为什么却要像罪不容诛的杀人犯一样被你们铐起来质问?因为我犯法了?那么卖出器官和买进器官的人呢?他们难道没犯法吗?为什么对我步步相逼,却对他们却放置不理?”
甯安缄默片刻,再度按下麦克风的开关:“总而言之,你认为自己是正义的?”
“我是不是正义的,我不清楚。我只知道我虽然违法了,却拯救了众多即将凋零的生命;你们虽然遵纪守法,却只能坐在这里对我兴师问罪。你们算算,到底谁对社会的贡献更大?”
由于甯安长时间毫无动静,唐睿杰自以为说赢了他,忍不住一脸炫耀地勾起嘴角。朱笠无言站起身,让人把唐睿杰押走。
然而唐睿杰才刚走到讯问室门口,广播却又猝不及防地响了起来:“接受了米贤肾脏的患者,全部变成了瘢痕体质。”
“瘢痕体质?”唐睿杰扬起一边眉毛。
“米贤的肾脏,影响到了他们。”
话音一落,唐睿杰就被带出了讯问室。尽管不清楚他是否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理解之后又会作何反应,但甯安想要说的,也只有这些了。他转过身,正想离开,却因踢到了什么东西而低头一看——
那是他方才发怒时,无意识间用风刃切掉的桌角。
“抱歉,破坏了公物。”他冲周围一笑,令在场者无不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