莲捧来的银针,道:“诸位若不信,且先留吴家嫂子一刻钟。若一刻钟后大嫂还没有醒来,你们再去请太医不迟。”
众婢一听,手忙脚乱地拖住吴氏,纷纷道:“吴婶子且放宽心,夫人没有大碍的。”
其华心中稍安,不再理会吴氏。她俯身在顾夫人数个穴位处依次扎下银针,扎到虎口时,顾夫人身子轻颤,忽然间右手扬起,紧紧地攥住了她的手腕。
其华一惊,忙唤道:“大嫂!”众婢喜得围了上来,唤道:“夫人!”
顾夫人却没有睁开眼睛,而是用力攥住其华的手,口中喃喃唤道:“云臻,云臻……”她素日里柔弱温和,这一刻手劲却是特别大,攥得其华肌肉生疼。其华低头看去,只见她腕上青筋暴起,仿佛在攥着今生今世最为珍贵的物事,永远也不愿意放手。
屋外的雨仍在暴烈地下着,风吹得窗户“啪啪”作响。其华忽然想起那一日在青霞山顶,顾云臻紧紧地攥住她的手,任山风狂卷、巨石崩裂,他也不曾松开。她眼眶发热,慢慢地蹲低,伸出另一只手包住顾夫人瘦弱而冰冷的手背,轻声道:“大嫂,你放心,云臻一定会没事的。”
不知道是银针的作用还是听到了其华的话语,顾夫人身子一震,慢慢地睁开了双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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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外风雨如晦,其华坐在床边,默默替顾夫人按捏着脚心的涌泉穴。顾夫人望着她,叹道:“之华,难为你了……”
其华微笑道:“您醒过来就好了。”
顾夫人看向跪在地上的吴氏,挣扎着要坐起来。其华忙拿了个锦枕塞在她身后,低声道:“大嫂,您这是忧心过度,加上本就有风湿痹症,气滞血淤,一时阻塞了经脉,才昏厥过去。所以我让她们给你暖了身子,扎银针疏通血脉,再喝上一碗参汤。是我冒昧,没有命她们去请太医,您要罚便罚我吧,与她们没有关系。”
“我的身子我清楚,没什么大碍,你做得对。这大风大雨的,稍有疏漏,就会让贼人有机可乘。”顾夫人提起一口气,厉声对吴氏道,“你跟了我三十多年,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不把我的话放心上了?”
吴氏泪水涟涟,不敢辩解。其华声音清脆地说了一句:“违背主子的命令,是该罚。”吴氏身子一抖,低垂着头,只暗暗蜷起来的手指泄露了她愤愤不平的心意。
“可是——”其华拉长声音顿了顿,勺了一匙参汤送到顾夫人唇边,淡淡道:“该罚,也该奖。”
“哦?”顾夫人讶道。
其华瞥了瞥愕然抬头的吴氏,道:“大嫂,吴家嫂子不遵您的命令,该罚,以诫效尤。可她也是担忧您的身子,不惜以身犯法,这是她对您的一片忠心,您不可不体察。”
她放下瓷碗,款款道:“我也是方才听素梅说才知道,吴嫂子是十岁时就跟着大嫂的。她对您忠心耿耿,当年您怀胎艰难之时,她不惜推掉大哥为她介绍的年轻将领,一心守着您,到了二十岁才嫁人,嫁的还是府中的管事,为的就是不想离您太远。她生下孩子只有半年,便将孩子交给婆婆,又入府来伺候您,今日纵使违了命令,也是心忧您的身子,这样的忠仆又往哪里去寻?”
这番话着实说到了顾夫人与吴氏的心坎里。吴氏只觉喉头热辣辣的,二十多年来,终有人能体会自己的一腔心意,她感激地看了其华一眼,伏地痛哭。
顾夫人则伸出手来,连声唤道:“阿芹,阿芹……”吴氏跪行几步,紧紧握住她的手,主仆二人心神激荡、相对而泣。
其华上前将吴氏挽了起来,轻声道:“先前是做晚辈的多有得罪,还请您见谅。”吴氏连连点头,喉头哽咽难当,心中觉得这位六夫人年纪虽小,却着实宽宏体贴、明理懂事。
主仆二人好不容易才止住泪水,见顾夫人情绪激动之后困恹疲倦的样子,其华柔声劝道:“大嫂,您切切要放宽心,否则云臻还未回来,您反而先病倒了,这府中岂不是更乱了?”
顾夫人愁容满面地摇了摇头,其华索性将她的脚抱在怀中,顾夫人尚不及反应,其华的拇指已重重地按上了她的太冲穴。顾夫人“啊”地叫了一声:“疼。”
“这就是了。这处疼痛,说明您郁结于肝,得放宽心才是。”
“唉,云臻没回来,我这心啊,又怎么能……”
“大嫂莫急,云臻就快回来了。”
顾夫人猛地坐了起来:“阿宣对你说的?”
“不是。”其华摇头道,“我只是听……听官人说起,受牵连的官员越来越多,宫中反而没有了动静,这说明圣上对如何处置这个案子开始犹豫起来。历来这样的大案,如果牵扯的官员太多,又是笔查不清的烂账,最后都会不了了之。”
顾夫人念了声佛:“阿弥陀佛!但愿如此。”
“所以啊,您若是再不好起来,云臻回来看到,岂不忧心?”
顾夫人觉得其华说得甚是有理,心中不知不觉地便放松了一些,再加上其华的按捏手法十分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