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已进了尼姑庵带发修行,他并不觉得愧欠她什么,听过就算,没想到才过去数月,毕家又把她接了出来。
毕三娘和另外那名红衣少女站在槐树前,望向粥棚。那红衣少女用帕子掩住嘴,低声笑:“三姐,这叫做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他顾家也有今天!总算替你出了口恶气。”
毕三娘却只是沉默地看着粥棚,红衣少女愤愤道:“顾云臻害得你这么惨,活该有此报应!他当日在围场那么羞辱你,我只当有多大本事,没成想是这样的草包,竟会抛下祖宗基业,自己便不见了。京都这么多不成材的公子哥,可没有哪个比得上他这么‘一鸣惊人’!”
她又压低了些声音:“三姐,我还听人说,他的失踪看着与漕帮有关,可只怕那顾宣脱不了干系。这顾家外面看着位高权重、风光无限,实是一窝子的破烂事,幸亏姐姐你没有嫁给他,这种窝囊废……”
她的话语随风飘过来,顾云臻只觉句句剜心,转身便想走,却被那红衣少女瞅见了,叫道:“等等!叫你呢,叫化子!”
顾云臻的心跳到了嗓子眼,连忙垂下头,让凌乱如杂草的头发挡住满是污垢的脸,嘶哑着嗓子道:“姑、姑娘有何吩咐……”
红衣少女掩鼻皱眉,问道:“你为何不去领粥?”
顾云臻深低着头,哑声道:“小、小的不喜欢凑这种热闹。”
“这话我爱听。不领就不领,若他家的孽子不失踪,也不会来布施,假慈悲!就是菩萨也不会保佑他们的。你是个有志气的,赏你了。”红衣少女丢了串铜钱,和那毕三娘登上软轿离开了。
顾云臻低头看着地上的铜钱,却怎么也弯不下腰去。
粥棚前的叫化子领了布施后逐渐散去,吴氏丢下手中粥勺,捶了捶腰,忽瞥见槐树下顾云臻衣衫褴褛的背影,见他双手空空,便叫道:“喂!快来领粥!呆会儿就收了。”
顾云臻迅速弯腰捡起地上的铜钱,对吴氏的叫声充耳不闻,装作跛了脚的样子快步走开了。
“真是不识抬举!”吴氏嘟囔了一句。
其华正将顾夫人扶到旁边坐下,便没有看到这一幕。她替顾夫人轻捶着肩膀,忽听长街那头响起滚雷般的马蹄声,抬起头,却见顾大姑带着十余人匆匆驰来。
顾大姑骑术精湛,虽在海上呆了多年仍没有搁下,临近粥棚,她一收缰绳,干净利落地跃下了马鞍。
这手驭马之术看得大相国寺前的人齐齐叫了声好。顾大姑却没理会他们,直奔粥棚,大声道:“刚收到云臻托人捎来的信,他在汝州码头往东十余里处发现了沉船的残橹,上有他三叔的衣物碎片,他正在那里搜寻,看能不能找到他三叔,怕家里人担心,托人捎了信来。”
其华喜得冲前两步,大声道:“当真?”
顾大姑看着她闪闪发亮的双眸,缓缓道:“自然是真的。”顾夫人愁眉顿散,顾府诸人欢声如雷,喜悦之情皆见于颜色。
“天色也不早了,赶紧收摊回去吧。”顾大姑连声道,“散了散了!”
粥棚外的围观者听说顾小侯爷并未失踪,先前自己传得热乎的消息这刻想来便显得有些可笑,均觉得无甚意趣,便逐渐地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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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大姑带着众人回了瑞雪堂,只留下其华和吴氏等几名心腹。待素梅将房门关上,她在上首大马金刀般地坐下,面带怒色,责道:“元娘,你好糊涂!”
顾夫人本是满心欢喜,闻言变色:“大姐,难道不是云臻有信来……”
其华也正在讶异为何苏理廷的计策这么快就奏了效,逼得顾宣将顾云臻找了回来,听得顾大姑这句话,不禁心沉了下去。
顾大姑怒道:“我刚从顺州回来,进城便听到了诸般谣言,若不是如此处置,再传下去,不但阿宣和云臻声名有损,他叔侄将来只怕也会因此心生嫌隙啊!”
顾夫人自打顾云臻失踪后,便一直浑浑噩噩,这日被众人簇拥着去布粥,也始终是神思恍惚的,此刻被顾大姑这当头棒喝惊得清醒了许多,又悔又痛,潸然泪下:“大姐,是我糊涂了……”
其华急得脱口而出:“可是若不这样做,云臻他……”见大家都望向自己,她这才醒觉,满腔的话儿无从可说,只得呐呐道,“大嫂也是希望大侄子能得菩萨保佑,平平安安……”
顾大姑沉着脸问道:“谁的主意?”
吴氏惴惴不安地看了看其华,刚要开口,顾夫人已道:“不怪她们,是我考虑不周。”
顾大姑锐利的眼神在其华面上稍作停驻,正容道:“我知道你们是出自好心,可如此一来,满城的人都只会认为云臻软弱无能,而我顾家又起了内讧。他叔侄之间虽光明磊落、肝胆相照,非诼诼谣言可以离间左右,但自古流言起于人心,而人心又会因为流言生了罅隙。撕裂的人心是最难补回来的,一旦播下怀疑的种子,结出来的便是血淋淋的后果。多少曾赫赫扬扬的钟鸣鼎食之家便在这等或有意或无意的挑弄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