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方就是庆州城。
大军在浩荡前行,中军,吕夷简突然轻咦一声,下马走到路边,伸手拉了一根树枝下来。
“生机勃勃。”枝头有嫩绿,吕夷简微笑看着。
“相公好雅兴!”智囊冯硕下马,把缰绳交给随从,走到吕夷简身侧,笑道:“昨日看到鸭子在河中觅食,今日便看到枝头嫩绿,可见是个好兆头。”
“军国大事,从不在于兆头。”吕夷简淡淡的道,可本想捏碎嫩芽的手往下滑去,随手放开树枝。
树枝反弹颤动,吕夷简定定看着,“攘外必先安内,此行两个目的,其一,收拢人心。”
墨家出现后,散沙般的士林借此聚在一起,吕夷简看重这个机会,想出手整合。一旦成功,他便是士林领袖,一呼百应。
冯硕知晓他的心思,“若是能成,相公当一言九鼎。”
“官家才是一言九鼎。”吕夷简看了他一眼,平静的道:“我坐拥坚城,大军云集,粮草不缺。天寒地冻之际,李德明能耗多久?记住,造势!”
“咱们的人已经在汴京开始造势了。”冯硕笑道:“相公指挥若定的威名必将传遍天下。”
“老夫不在乎这些。”吕夷简说道:“一旦李献出事,汴京必然震怒。那些势,便是抵消怒火所用。”
“相公高见。”冯硕点头,“晚些老夫令人去汴京传话。”
“李献的消息要及时打探。”
数骑赶来,为首的下马,面色涨红。
“何事愤怒?”吕夷简不满的道。
来的是他的心腹。
“相公,前面有个木牌子。”
晚些,吕夷简站在木牌子前,冷冷的道:“他跑了。”
大军在行进,将士们一边走,一边看着那个木牌子。
“麻烦吕相给李氏通风报信,辛苦了。这是何意?”有识字的军士问道。
“毁掉。”吕夷简回身,身后护卫一脚便把木牌子踹飞。
环州的消息来了。
“他走了环州。”吕夷简笑道:“此子惧老夫如虎,可笑。”
当庆州官员迎接的队伍出现时,吕夷简下马,脸上都是笑意。
“相公,有定远侯的消息。”斥候回来了。
“他在何处?”吕夷简微笑问道。
那些官员正在走来。
斥候说道:“两日前,定远侯在环州外六十余里击溃一股马贼,汇合端献族不知所终。”
“见过吕相!”庆州官员们行礼,等着吕夷简抚慰。
半晌没动静,有人抬头,就见以温文尔雅著称的吕相公面色铁青。
……
庆州城,知州黄定和通判王耀在等候吕夷简洗漱出来。
“看着不对劲,小心些。”黄定指指临时浴房。
“下官有一事不明。”王耀压低声音。
“说。”
“知州既然发现了定远侯留下的那个木牌,为何不令人毁掉?”
早在数日前就有人来禀告,说路旁发现了定远侯令人留下的木牌子,上面写的话大概会令吕相大怒。可黄定却说,神仙打架,老夫不敢插手。
黄定眸色阴郁,“大宋都成这鸟样了,还特娘的斗来斗去。好不容易出个名将种子,也得赶尽杀绝。耶耶看不惯!”
“下官也看不惯,不过,里面这位可不是善茬。”
“丢特娘!”在西北久了,黄定一旦进入某种状态,便会丢掉文人的温文尔雅,“老夫胆小不行?他若有本事把老夫从西北弄走,回头老夫便给他供奉一个大猪头!”
吱呀!
门开。
一个侍女端着装有脏衣裳的木盆走了出来。
接着是头发还带着水汽的吕夷简。
黄定的笑带着些谄媚,“吕相辛苦,下官准备了酒宴,您看……”
随后便是欢宴,黄定等人席间赞美吕夷简,为此赋诗三十余首,有好事者说要集结成册,请吕夷简取名。
“便叫做……庆州风云吧!”吕夷简平静的道。
“相公此来,西北必然风起云涌,李氏若不远遁,大祸不远矣!”黄定赞道。
吕夷简干咳一声,黄定微笑收声。
在场的都是庆州的高官,吕夷简缓缓看过去,说道:“李氏大军在外,非常时期,庆州上下要格外警觉。就一条,不得私通庆州之外,否则,以奸细论处!”
王耀看了黄定一眼。
晚些吕夷简说不胜酒力,宴席散去。
王耀和黄定把他送到住所,二人缓缓走在街道上,黄定抬头看看凄凉的月色,叹道:“什么私通庆州之外,他就差说不许庆州上下与定远侯勾搭了。”
“看来,传言为真。”王耀说道:“那些人是想对定远侯赶尽杀绝。”
“环州那边……”黄定捂额,“老夫糊涂了,他定然令人去环州下令,非常时期,谁若是敢和定远侯沟通,他就敢杀人。”
“狗曰的!”王耀蹙眉,“老夫有些担心定远侯。”
“这老天嘞!咋就那么不长眼,坏事做尽的高官厚禄,娘的,一心为国的,却没个下场。屁的老天!”
月儿弯弯,夜空如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