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了,人性本私,本恶!”太后眯着眼,“当下的局面,看似又回到了先帝驾崩前,一切……皆是三司革新引发。”
三司革新引发了士大夫们的警觉,他们再度抱团,只为对抗太后。
“太后。”罗崇勋低下头,“皇城司昨日禀告,臣大胆隐下了。”
“嗯!”太后冷哼一声,罗崇勋跪下,“有不少臣子在外聚会,言谈间对太后颇为不敬。”
“说了些什么?”
“说太后是吕武在世,准备颠覆大宋江山。”
太后冷笑,“他们不如说老身要颠覆他们的江山。”
“还有人说,太后不死,大乱不止。”
罗崇勋垂首,等着太后勃然大怒。
可良久后,太后却嗤笑道:“老身若是死了,倒称了他们的意。官家性子软弱,正好被他们摆弄。”
“是。皇城司出手抓了两人。”
“流放崖州!”
“是!”
太后走出大殿,看着外面茫茫秋色,轻声道:“这不是赵氏江山。”
吕夷简的值房里,几个官员在低声说话。
“这是我等的江山!”一个官员眼神凶狠,“谁想割咱们的肉,咱们便弄死谁。”
另一人看着默然的吕夷简,“相公,不能再等了。否则太后借李献之势,天知晓会弄出什么手段来。”
“今日太后强硬,便是有李献捷报的底气在。相公……”
众人看着吕夷简,目光炯炯。
回到汴京后,吕夷简一直很低调,哪怕王曾冷嘲热讽也不反击。
他轻声道:“一个在内,在三司搅风搅雨。一个在外,攻城拔寨遥相呼应。这是两只手。”
“断其一臂!”
“对,断了三司的那只手臂。”
“范仲淹此人执拗,令人头疼。”
“赶走他!”
而且已经上升到了人品道德的地步。
比如说范仲淹原先随母亲改嫁朱氏,更改为朱姓。功成名就后却换回了范姓,堪称是忘恩负义!
一时间,范仲淹人品败坏的传闻在汴京酝酿着。
清晨,范仲淹吃了早饭,牵着马走出家门。
马是李献送的,是好马。
深秋的清晨有雾气,小巷的石板路上都被雾气洇湿了,走在上面要小心些。
马蹄敲打在石板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吱呀!
前方左侧一户人家开门,有妇人走出来,见到范仲淹后,便呸了一口,转身进家,把房门用力关上。
“无耻之徒!”
听着隐隐的叫骂,范仲淹神色平静。
到了三司,范仲淹发现彭瑜没来。
“彭公告老了。”一个小吏沮丧的告诉范仲淹。
这半年来彭瑜的身体每况愈下,最近的压力太大,且带累了家人,终于撑不住了。
范仲淹默然进了值房,打水洒扫。
小吏要帮忙,他摇摇头,坚持一个人。
不知过了多久,有人来通知范仲淹,“范巡官,王相公令你去。”
“是。”范仲淹放下文书,归纳好,放在柜子里,又把案几上整理好,自己的私人物品打包。
他背着包袱走出值房,对一直跟着自己的小吏说道:“辛苦了。”
小吏哽咽,“范公啊!”
“莫要悲伤。”范仲淹拍拍他的肩膀。
背着包袱的范仲淹走在皇城中,那些官吏避之而不及。
“此人要走了。”
“大概是。”
“终于消停了。”
见到王曾时,他面色潮红,好似刚大发雷霆。
“背着包袱……”王曾看着他,突然苦笑,“老夫本以为你在半年前就该走了。”
“一日有希望,下官一日不停歇!”范仲淹说道。
“昨日有人弹劾你……”王曾欲言又止,“说当外放。太后默然良久答应了。你莫要怪……”
“下官并未责怪谁。新政之事若是可为,那下官当留下。如今新政不可为,下官留下只会让太后官家与群臣对立。如此,下官当走。”
“你如此聪明,老夫便放心了。”王曾惋惜的道:“那些人建言把你赶到崖州去,太后却说,让你去镇远城。”
范仲淹眸中一热,“太后……”
“有人反对,被太后骂了个狗血喷头。”
走出值房,范仲淹冲着宫中行礼。
“太后,臣,这便去了!”
宫中,殿外。
太后负手而立。
秋风吹动裙摆,卷起了几许萧瑟。
“去吧!去和那竖子一起,让老身看看,你们还能为这个天下做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