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怎么费事的。”
清瘦的妇人抬起了头,虽然病情已经有所好转了,她的气色仍是不佳,面色苍白,眼下隐隐泛青,但这一点也不减损她的温柔,久经风霜的美像是一颗圆润的珍珠,让看着她的人都能不由自主地安静下来。
穆念慈看着跟进来的儿子,眉眼越发温软:“你怎的过来了?”
短短片刻里就被问了两遍相同的话,阿穆有些苦恼似的笑了起来,正准备逗娘亲一句,“儿子办事不利被东家赶出门了”的玩笑话几乎就要脱口而出了,他却突然听见了一丝异响,极轻极脆,如同瓷器碎裂的声音。
耳目灵敏的少年眉间一蹙,多年混迹市井养成的习惯让他下意识地集中了注意力,迅速查看附近是否有什么异常。
“这是怎么了?”
穆念慈眼见着儿子神色一变,目光更是四处巡视不知在找些什么,不由地追问了一句。
“……没什么。”
搜寻无果的少年回过头,忍住一股莫名其妙的不安,正要再说两句俏皮话逗娘亲开心,却发现站在自己前方的刘夫人忽然侧过了身,朝东而立,面对着他的侧脸再不见方才的红润,惨白一片,竟是顷刻之间褪去了所有血色。
冥冥之中,阿穆只觉一阵寒气陡然窜上心头,让他什么也来不及多想,只知道立刻顺着刘夫人的视线望了过去。
凭借着出众的目力,他看见的是供奉在东面香案上的两尊神像,一男一女,男子身穿银甲,手持三尖两刃刀,女子云裳高髻,手捧一莲花宝灯。
喀——
伴随着又一声脆响,阿穆便眼睁睁看着那男子神像上突然又裂开一道细纹,自底端蜿蜒而上,与上一道裂缝一起,将神君的银甲撕开了两处无法弥合的伤痕。
“怎、怎么会……”
片刻前还举止利落的刘夫人突然像是站立不稳似的踉跄了一下,她双唇颤抖,目光怔然,定定地看着那尊神像,不可置信地低喃道:“这怎么可能……”
“我想着这也不可能。”
同一时间,宋氏本家。
这会儿的阳光不热不燥,桑落就坐在三进院子里,一边择着新买回来的豆角,一边与身边的宋坊主说着闲话:“那鱼贩说,今早收回的一网子鱼里,有一条鲫鱼竟长了毛,他摸了摸,说是手感跟猪毛似的。”说到这里,小丫鬟啼笑皆非道,“他莫不是逮着了传说中的鱄鱼?”
不怪桑落不以为然。
据《山海经》所载,鱄鱼状如鲫鱼,却生有猪毛,见之则天下大旱。可云河镇比邻泾河,水源丰沛,上数几百年也只闹过洪灾水涝,哪来的旱情?更别说要引出这种传说中的异兽了。
就算已经亲眼见过貔貅,可是,只要想想城外那绵延不绝的河水,桑落便觉得,可能是鱼鳞上蹭着些什么,这才让鱼贩看错摸错了。
宋坊主原先闲散地坐在一边晒太阳,听了这话沉默稍顷,才跟着道:“若是真的,说不准还能卖出个好价钱。”
“哪有这么容易?”
桑落看看笸箩里择好的豆角,心中盘算着分量:“那鱼贩说他本就是壮着胆子去的河边,心里紧张得很,只想着收一渔网,赚些家用,可谁知道竟捕到了这种东西。那怪鱼一蹦跶,他就双手一抖,吓得又给扔进河里了。”
“倒是可惜了,”
宋坊主低低叹了一声。
桑落听她似有遗憾之意,因为已经把貔貅幼崽送走了,了却一桩大事的小丫鬟心情不错,便戏谑道:“怎么的?小姐这是养完了神兽还不过瘾,要再捞一条神鱼回家么?”
“我倒是想。”
宋坊主抬眼看她,不甘示弱地回嘴:“这不是怕我们桑落姑娘到时又担心这个,担心那个的,恨不得把我栓在腰上才能放心吗?”
“……就算可以,我也不会这么做的。”
桑落眨了眨眼睛,卷长的睫毛像是扇动翅膀的黑色蝴蝶,她笑着说:“谁舍得这么对你啊?”
小丫鬟心知肚明,这不过就是几句斗嘴时的调笑,当不得真的。
奈何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所以自家小姐说的是玩笑,桑落答的却是真话。
她是真心觉得,就算可以,也不会把宋坊主栓在腰上。
——她怎么舍得?
这具被取名叫“桑落”的身体,只是宋家的一个小丫鬟,造不出什么藏娇的金屋。
可有朝一日,假设宋坊主真的遭逢险境了。那么,这个小丫鬟就会是最后一道防线,交手也好,智取也罢,以命换命也无所谓,总之她会使尽所有手段,拼死也要把宋玉红护在身后。
所以不会拴在腰上的。
——万一她倒下了,绑在一起的宋玉红要怎么逃?
桑落笑得眼眸弯弯:“小姐近日是不是胖了?绑在腰上,难道以为我能带得动?”
“……”
小鱼儿,你该庆幸自己现在是个姑娘,真的。
不然就冲这句话,老子能一拳把你的原身魂魄打出窍,看看你究竟遗传了几分玉郎江枫的美色,你信不信?
千年苦工嘴角一抽,为了压制住自己蠢蠢欲动的铁拳,只好也顺手拿了根豆角:“那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