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门的,离他们不算近,才松了一口气。
她使眼色遣走身边的丫鬟,待到周围只剩两人时,压低音量,“你这挖人疮疤的毛病还没改?铃兰还对我说你变了。”
元邈也压低声音:“改了。原本替表妹捎了些那位的文章,听说如今江陵纸贵.....”
说着从袖口里掏出一叠抄录的诗文,故意露出纸面上的“微之”两字。
桑雯不顾闺秀的形象,伸手去抢那叠诗文,元邈一敛袖口,把诗文藏回袖中,觑着桑雯故意发问:“表妹想要他的诗?我可是花了大价钱托人抄录回来的。”
被说中心思的桑雯点点头,但知道元邈送东西的时候都不会好心,便问:“说吧,你打算让我怎么帮你?”
“不着急,慢慢再说。”元邈又把诗文从袖子里拿出来,递给了桑雯,“有这句承诺就行。”
桑雯怕元邈反悔,抢过诗文,掖在袖中深处,“这可是你说的,等过段时间再说。并非我现在不帮你。”
*
一晃四日过去,眼见着端午节来临,街上行人渐多,长安街道今日极为拥挤。街两侧家家户户悬着艾草,酒家门口设下雄黄酒的摊位。
再过半个时辰,护城河边有赛龙舟的表演,但今年尤其难抢到靠前的位置。
据说最近风头正盛的元邈,也会随行圣上到龙舟会现场,不少百姓听说此事,天未亮时便拖家带口前去占位。
贬谪元邈的旨意仍未下达,但官场早就传得沸沸扬扬,说圣旨明天就到,元邈当天便会举家迁到越州。
铃兰也知此事,此刻正烦躁地在树下抚琴,心中为此事烦恼着。
今早她抱琴墙根下,听见桑雯和丫鬟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聊天,正巧说起了此事。
自铃兰认祖归宗后,裴相没让她搬入竹林小院,而是住在桑雯隔壁的院子,杜鹃姑姑跟着桑雯住,也在她的隔壁。
裴相并不阻止铃兰外出,但她每每外出,身边总有桑雯和杜鹃姑姑跟随,美其名曰令婶侄增进感情。
这是变相监视她,毕竟她不可能当着桑雯的面跑路,最后被迫跟随桑雯逛遍长安的佛庙。
她才知道长安居然会有这么多座庙。
桑雯笑侃,说安史之乱后,大唐百姓对未来都失了信心,只好都信佛,以祈求来生投个极乐无忧的国土,所以这些年长安到处都兴修佛庙。
铃兰叹了一口气,何止百姓如此,甚至是皇上也不例外。
说起来现在距离唐宪宗现迎佛骨还有十年,而《谏迎佛骨》的韩愈前几日去了元邈家中,送了他一套砚台。
这也侧面说明,桑雯早上的话并非是假,元邈的确最近可能要离开长安,韩退之的礼物便是送别礼。
这下铃兰彻底慌神。
桑雯院子里有个丫头,估计是元邈被买通了,时不时替他捎信过来。但信件的内容大都絮叨日常琐事,丝毫未提带她私奔的事宜。
昨晚的信件,也只提了一句鸡福宝下了颗双黄蛋。
这个节骨眼上,谁有心情关心鸡福宝如何?
铃兰一走神,手指一阵刺痛。她低头一瞧,伤痕刚有所消褪的手,又被琴弦刮破。
一阵烦心过后,她命婢女从房里取出昨天的信件。
她在树下把信撕成碎片,又狠狠跺了几脚,嘴里叨叨:“果然是个薄幸郎。”
“气有何用,拿他的过错折磨自己?可别学那些贞洁烈女,一时想不开便跑出去殉情。”
桑雯穿着院子里的排排高树,径直朝她走来。
铃兰此刻身心俱疲,看见桑雯到来,随意打了两声招呼,便要起身回房。桑雯抢到琴前,信手拨起弦,三三两两音调传出。
琴音忽止,桑雯抬起手,忽道:“这琴弦硬了些,铃兰弹不习惯。”
铃兰谦卑道:“是有点,可是裴家请来的工匠已经是大唐最好的工匠,弹不习惯是我的问题。”
桑雯却道:“人家都以琴适人,哪有以人适琴的?”
忽而她走近铃兰,瞟了一眼她的手,“当初表兄说铃兰手小,拨弦又快,极容易伤到手,偏要出钱替我换琴。我想着他那落魄模样还要买琴,简直是太过为难,于是自己替你换了琴。”
听到这么说,铃兰瞬间消气,还多了半分愉悦,便道:“既然是这样,改日我还婶婶一套琴便是。”
桑雯说道:“不必改日,今日还了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