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口卖鱼的小贩竟是安宁司的人。
铃兰走去炊房的路上心绪不宁 ,脸比手中提着的那条鱼眼珠子还要白。
卖鱼小贩先于他们夫妻两人搬到越州,一直在长史府门口卖鱼,风雨不动。这也就是说,元邈与她在这三年以来,一直活在安宁司的监视之下。
这事有点癫,她说出去都不会有人相信。
进入炊房后,她把油鱼放到砧板,正要从刀架上面取刀,却听见清脆的女声。
“夫人小心伤到手。”
铃兰收手,见到是婢女拾薇走来,为铃兰取下一把扁长菜刀。
拾薇与拾芳名字虽就差一字,但她却是凌蓉的亲戚。凌蓉那边生活困顿,拾薇便自己写了一张卖身契,自卖到铃兰这里。
她乃是民籍,便只和铃兰定了三年合约,等合约欺满她便恢复自由身。
虽说铃兰手里有拾薇卖身契,但拾薇是凌蓉的亲戚,铃兰也不好要求她做些苦力活,只让她做些杂事,比如除杂草、喂鸡福宝之类。
今日拾薇道厨房这里,铃兰着实吓了一跳,瞟一眼她的手,手里拎着一只鸡,耸拉着鸡冠,仿佛断了气。
“鸡福宝走了。”拾薇哭丧着脸,说道:“还是没熬过太岁。”
铃兰叹了一口气,“生老病死是万物的定律,况且寻常鸡只有三年五载性命,鸡福宝活了七年,也算是高寿了。”
话从口出,她瞧见拾薇眼泪扑搭下来,便劝道:“大过年的,哭起来可不吉利。”
拾薇点头,用袖子胡乱抹了眼泪,伸手把鸡福宝放在砧板上,声音仍带着抽噎:“听说夫人在备孕,你们感情深,拿炖汤补身体,效果最好。”
感情深,一口闷?铃兰愣了愣。
拾薇见铃兰呆愣在原地,想起这位长史夫人不擅厨艺,婚后长史更是三令五申不许让夫人触碰任何危险的东西,比如说刀具和灶火。
她恍然大悟,自顾自说道:“夫人若是不介意,奴婢替您把它炖了。”
铃兰伸手阻拦,“不用了。回头我与郎君去后山给它立个坟吧,它跟了我两人五年,这些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拾薇眼圈一红,当着铃兰的面又啜泣起来,她拿着帕子擦泪,“夫人真是宅心仁厚。”
说着她拿起刀子,要替铃兰剁了油鱼,铃兰顾不得自身安危,赶紧抱住面前的砧板,护住板上的油鱼。
眼见着刀子慢慢逼近,铃兰闭上双眼。
“夫人——”拾薇及时察觉,收住了刀子,没让刀子伤到铃兰。
铃兰缓慢睁开眼睛,见拾薇“当啷”把刀子落在旁边,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
这真是千钧一发。
铃兰没有打算责怪拾薇,清了清嗓子,吩咐:“你先下去,把鸡福宝用石灰石裹好。今日我亲自下厨,没我的话,谁也不许进后厨。”
听到这话,拾薇抬起头,舒了口气,“奴婢这就下去处理鸡福宝。”
等拾薇离开房间后,铃兰终于获得片刻清静,拿起旁边的刀子划破鱼腹,瞧见里面裹着一块丝帛。
“勿忘丹书”
丹书两字,指的不是碧血丹书的丹书,而是真正的丹药书——放在元邈书房里那本离魂丹结构手册。
这些年元邈事务清闲,在家闲来无事时,加紧了关于离魂丹的研究。铃兰记得他已经把逆向离魂的试解药研制出来,只是还没有加以临床实验。
她得寻一名四时会的成员试试,可究竟该找谁呢?
*
斯时日暮,万籁阒然,元邈放值后去了趟如梦寺,他瞧向前殿的莲花,忽而发现莲蓬里面有一颗鱼目混珠的“莲子”。
他心里产生一种极为不详的预感。
趁着其他官员和寺内僧众没注意,他上前两步,仔细端详那颗混在宝石之中琉璃弹珠。
这不是寻常的琉璃弹珠,里面镶嵌着铃兰花瓣,是他宝贝儿子平时在家里玩耍之物。
元盼汝又闯祸了,现在铃兰不知该急成什么样了。
有那么一瞬间,他萌发冲动,想把他这独子寄给远在冀州的堂兄,毕竟堂兄求子不得。
但随后还是压下了这个邪恶的念头,若他真这么做了,铃兰闹不好要与他和离。
出了寺庙元邈想直接回家,却受同僚邀请,要他去城中悦来酒家,说快至年底,参军戏班主邹季澄与妻夏千寻设宴,想要招待他们这些越州的父母官。
元邈想到家中的事,拱了拱手,连忙推拒,“家中还有妻儿,若回去晚了,怕他们忧心。”
“诶,这有什么,男子在外应酬,女子就该在家中守着,她还能有怨言不成?”一位官员说道。
“她不敢有怨。”元邈应声附和,但话锋一转,又感叹:“这也是余所忧之事。”
元邈能觉察到铃兰自从产后,情绪低靡,以前在家中偷偷哭过一次,恰好被他撞见。
但他不像堂兄能够写诗讨女子欢心,只能先装作没看见,暗自想办法哄铃兰。
这看参军戏便是那时候养成的习惯,他记得铃兰以前在地图纸上写过,看参军戏能让人心情好转。
后面便常常带铃兰去看参军戏,但久而久之传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