字形差异,乃因其中植有大片箬竹而得名“竹园”,而自她入即皋门不久,杜万皋便将其改为“逐园”,专供她一人居住。如今看来,此地确宜乐山戏水,居以忘忧。
入园的时候,旁侧有两名弟子,将他们手中的兵器一应收走,存放于一个小箧框中,这才放其进去。
如此,她随着尧天阁众弟子往内走去,原按列中位置顺次往后坐,她要坐在最后一排,可及近宋消跟前时,却被他拉住小臂,坐在最近的位置上。
高逐晓这才稍微定神,抬眸往院内扫视一圈。
除去宾客身后随行的一众子弟,来的人并不算多。只一些在江湖上还算有些名声的派别长老,她识得几个,其余人基本都不认得。许浪则正端坐于对排座下首位,同身侧一位宾客笑颜交谈着。
因着天上还在落雪,她的手不觉揉搅在一起,这才注意着各个位子头顶上,都筑起了一方布篷以用来遮雪。复又低头时,右侧身前便多了一鼎小小的火炉。侧首往那人身上看,见他仍同往常一般无二,那云淡风轻的模样,总会叫人觉得,他就是专程来吃宴席的。
这般坐着又等了约莫半刻钟的时候,场中原有嘈杂的交谈声霎时止住,众人的视线俱齐齐落在院门不远处,又追随着那袭红紫绒袍一路往上,直到那人落落入了座,才又稍起了些躁动。
其间,他逢客便往那处顾盼点头,到了末位宋消身前,亦不例外。
高逐晓只兀自低头,只知其于此稍作停留,并无甚多表示。
杜万皋虽已年至半百,两鬓发须亦斑白许多,可其面相依旧熠熠矍铄,尤其是那双深凹进眼眶的狭长的眼睛,既难以叫人看穿,同时又似能够轻易地看穿别人。
无论何时,他总是颧骨微扬,挂着那抹经年不变的笑意,叫人以为他温易近人。
略略整了整衣角的功夫,在座各个受邀前来的人身后,便均款步走上前来位身姿袅娜的女弟子,手中各捧着一只鸳鸯玉壶,行至宾客身前,纤指提起壶柄倾斜些个,那清澈的玉露便缓缓倒泄出来,再撞到同是玉质的蛇脚螺玉杯壁,发出叮叮的清响。
“人生几何?瑞雪红炉,对酒当歌!”
斟毕,只见杜万皋忽的站起身来,手中托着酒杯,往前伸展自左往右环绕半圈,那座下宾客便俱已站起身来,同他一般举酒回迎。
杜万皋见此,哈然一笑,复而将杯中美酒一饮而尽。
“时乃我杜某之幸,今日能邀诸位前来,同贺鄙人五十大寿之喜,杜某便于寿宴之始,以此为敬,多谢诸位给我这个面子,亦谢过诸位,给我即皋门一个面子。”
众人落座,他于院中笑着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在坐于东面首位的宋消身上,侧过身来,又将那酒杯往后稍让,身侧斟酒的弟子便重又将其添满,由他旋至身前。
“今日尤其要谢的……”话头微微一顿,杜万皋伸出一只手来,抬向宋消的方向,“便是我即皋门与尧天阁两派互结‘天皋’之谊,自此两派情同手足,同气连枝,便可其利断金!如此,我先敬宋少阁主一杯,以表杜某心中之钦喜。”
宋消面上亦回以浅笑,主视线虽是对着杜万皋,可余光却始终瞧着坐于对首的许浪。
举杯时,仍如方才一般,杯沿靠紧衣袖,又有右手掌遮着,无论何种角度,也难以发现那酒终悄然流入袖中。
这头他将把酒杯落下,还未及落座,心上却陡然一惊。
只见杜万皋亦未直接落座,而是复又斟满一杯酒,自东面台阶上徐缓走下,离他只有数步之遥。
抑或者,此刻最该担心的人并不是他,而是……
“杜某瞧着这位弟子,竟眼熟得很,倒与我数月以前自门内叛逃的那弟子面相颇为相似……”杜万皋擦过宋消的位子,正正地立于高逐晓的身前。
此刻,她那置于桌案之下的两只手,早已紧攥成拳,只觉浑身上下都疾往外渗出细密的汗来,却仍觉周边寒气直要逼入肺腑。
闻言,她仍是低垂着头,努力地控制着心中那早已横冲直撞难以收抑的恨意。
“你抬起头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