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初最初的时候,是天火夜坠。
而后,突然就有了游方的道士要献宝。
据说,那宝物天外飞来,可长生,可不老。
当时的皇帝,在接见了那送药的老道时,疑心的眼从高案之后的冕旒后方锁住对方,只问:“既可长生,又可不老,何由你不尝它?”
冕旒上的流珠轻晃,殿内,却落针可闻,无人敢抬头。
老道躬身,拜下,将头伏在地上:“老道贫苦一生,长生也罢,不老也罢,也是贫苦。不若献于君上得些钱财好陪儿孙渡日,而这天下都是君上的,所有的子民均是君上的儿孙,君上的儿孙遍布天下,有了这药,才能开辟太平盛世!一统天下!”
药有两粒,带着诡异的明黄。
于是,在皇帝不可逼近的威严里,她便被推了出来。
彼时的她,单名一个澜字,第一日入宫,据说是要去当个舞姬。
可是,还无人同她问过名字,也无人见过她舞,甚至无人叫她抬起头来,将那一张足以魅惑众生的脸抬起,教人看上一看……就被人推了出来,服了那药。
药没什么味道,吃下去也没什么感觉,只是,当即就死了而已。
可是,那死却又好像不是真的死,她能感知一切,知道她气绝之后,有人上前同她诊脉,也知道,老道当场血染,还知道,另一颗药丸滚落,被另一跪伏的人攥入手中。
在场所有人,也都逃不过斩杀的命运,所有人,连同她一起,被丢入坟冢。
除去少有的几个,而那其中,她能清晰知道,另一颗药丸就在其中一人身上。
微张的合不上的眼里,她瞧出那人的模样,那人长得很好,烟岚云岫、光风霁月,一双眸子,清亮透彻,干干净净。
是了,他是皇帝的某个子嗣,若非此时不能闭合的眼,以她的身份,根本连同对方看上一眼也是不能。
她甚至能清晰感觉到身体在地面上拖动时,地砖上清晰纹路膈疼的腰背,也能清晰感觉到,潮湿的泥土朝着头脸上泼来时,沉而重的质感。
天地,从此之后只是一片漆黑。
不知过了多久,又有坟冢修建。
大抵是对方的工程太过浩大,触碰到了地气,她醒了过来。
当她独自一人从坟冢中爬出时,看到了万人被屠的情景。
原来,皇帝短命,已然过世,这些被屠的人,只是献祭。
那日,天落雨,她浑身泥泞爬出时,又被鲜血染红了全身,所有人,便都被镇住,觉得出了异相。
便有箭,朝她射|来,可是,她先前躺得已经够久,也并不喜欢地底的黑暗沉重,是以,此时不愿意再躺下。
于是,箭射了一波又一波,而她,只是机械拔除。
一旦拔除,身体上的伤损便会奇迹般迅速疗愈。
再然后,是刀,是石,是一切可以让普通人死上一百次的方式。
可是,无论怎样,世人终究不得不承认,他们伤不了对方分毫。
更何况,她似乎已经玩腻这种把戏,开了口,说了个不轻不重的诅咒,下了点让当权者害怕的咒封,所有人,便伏在她的脚下,不敢再动。
毕竟,她曾经也是作为最顶级的舞姬培养的,是作为要送到帝王宫中成就一番事业的人来培养的,那些权贵怕什么,爱什么,她其实都知晓。
她腻了,虽然不会死,但所有的过程如同要去地底无声无息被埋那般一样,痛苦是分分秒秒时时刻刻都存在的。
雨,越下越大。
在雨水的冲刷里,她站在最高的那处,站在血污和泥泞中间,说出了最终的诉求。
世人,也终于能够看清她的脸。
那是,一个绝美艳丽的女子。
全身上下,完美无瑕。
世间任何的伤害也无法对她构成威胁。
而她,想要所有的奴隶——生。
很快,消息果然传回,新皇允了她的要求。
所有奴隶,不但活了下来,而且,还获得了自由。
她转身离开,却被人拦住了去路,这次,是新皇。
想要的无非也就是那些,无尽酒色财气之上的长生、不老。
因为,新皇竟然查出了她的来处,知道那药,原来有用。
她再次陷入绝境。
死,自然是不会死的。
可是,人啊,有太多可以让人不死,却生不如死的法子。
在那些被折磨的日夜里,有方士拿了她的血,她的肉,甚至是她的脑髓,只为了炼药,只为了造出另一颗也能够长生不老的药丸。
可是,说来奇怪,那药丸,颗颗致命。
毒起人来,比最毒的□□还快。
再然后,当新皇玩过了所有把戏,似乎已经终于对她提不起一点兴趣时,她便被送入新皇尚未竣工的地宫,在那里等待。
等待新皇成为死皇,在同他一起,入土,永世不得再见天日。
据说,这是顶级盛宠。
但这样的盛宠却没人喜欢,偏有大堆的人同她道喜。
仿佛,这便真是天底下最好的事。
好在,这次的地宫很宽阔,很轩敞,也有一点子光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