宝玉却不肯起身, 又磕了个头,向贾政道:“求老爷让我出门一趟!”
贾政不禁皱眉,知道宝玉这般必有缘故, 便向王夫人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王夫人自是知道缘由,却又不好当众明说, 只得低声道:“宝玉闹着要去见他林妹妹。”
贾政闻言一怔,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犹豫了半日, 方含糊道:“你林妹妹病了, 你母亲怕你胡闹,才不许你去的, 况且你这时候登门也不合规矩。”
宝玉急得脸涨通红,道:“儿子与林妹妹的亲事是老太太临终前定下的, 老爷太太也是亲口允了的,已经过了明路,并非私相授受, 况且我也出了孝, 为何不能去?”
贾政顿时语塞。
王夫人此时没法儿不出头, 只得硬着头皮道:“不是不叫你去,只是你林妹妹这会子生病, 如今王家正忙乱着, 你去岂不是给人添麻烦么,况且你本就生的单弱, 这一路又奔波劳顿,气色都不好,去那边若是过了病气可怎么处?还是在家休养几日再说罢,也省的你林妹妹担心。”
说罢给袭人使了个眼色, 道:“先带二爷回去。”
袭人会意,不由分说,当下便与麝月二人拉着宝玉便走。
宝玉挣扎不脱,又畏惧贾政,只得跟着回了房里,一时屋里只剩得袭人、麝月和小丫头们。
袭人见宝玉此时有些冷静下来了,便道:“小祖宗,刚才都快被你吓死了,你素日那般怕老爷,今儿怎么忽然胆大起来了,不怕老爷捶你?”
宝玉听了生气道:“你还说我呢,刚才我正要讨老爷一个示下,你们又拉了我进来,到底太太说的是真是假,林妹妹究竟怎么样了?”
袭人闻言一怔,唯恐宝玉察觉什么,忙含混遮掩过去。
宝玉又连问这半年来黛玉之事,袭人却没法编造,只得推说不知。
宝玉无法,勉强按捺性子养了两日,第三日上便再也不肯了,死命拉着袭人要去王家瞧林妹妹。
一连闹了几天,袭人苦劝不住,只得去回贾政王夫人。
此时贾政只知黛玉已死,尚不知复生的信,他深悉宝玉脾性,心道他这个病根终究在林丫头身上,瞒得了一时瞒不了一世,倒不如趁早告诉,他至多伤心一场,恸哭一回后,日子久了也就淡忘了。
譬如外科疗病,一味补血疗毒,不趁早开刀刮骨疗伤,腐肉一去,伤口也就好得快了,不然时日一长,精神耗乏,攻补两难,必成不治之症。
当下主意已定,便向宝玉道:“我老实和你说了,林丫头数月前便已亡故了,你如今也不必往王家去了!”
宝玉听了这话,不禁放声大哭,随即两眼往上一翻,倒在地上。
王夫人顿时吓得魂飞魄散,哭叫“宝玉”,一面自己上炕来,把宝玉抱住,袭人飞跑出去叫外边“快请大夫!”
贾政见了这番情景,一时也吓得冷汗直流,手都提不起来,只是怔怔的呆看。
王夫人心中深怨贾政不该告诉宝玉真相,口中却不敢说,只抱着宝玉哭。
还是麝月冷静些,勉强镇定,连忙上前,掐住宝玉人中,又叫取定神丸来冲服。
贾赦邢夫人并李纨尤氏等人得了消息,也都赶过来看视。
不多时大夫来了,众女眷回避,那大夫诊了半日脉,只道是急痛迷心,冷暖失调,又忧忿滞中,肝气郁结,以致正气壅闭:此内伤外感之症;于是度量用药。
至晚服了,二更后,果然省些人事,便要喝水。
贾政,王夫人等才放了心,留下老嬷嬷并袭人麝月照看,暂且回去歇息。
宝玉此时已清醒过来,一直强忍悲痛不语,直待诸人散后,房中只有袭人麝月,因唤袭人至跟前,拉着手哭道:“我问你!林妹妹究竟是怎么没的?我记得走之前林妹妹还好好的,怎么会就这样去了?!”
袭人不敢明说,只得说道:“林姑娘是急病去的。”
宝玉不信,又问麝月,麝月也不敢说,只道:“确实是急病去的,老爷太太恐你伤心,才叫瞒着的。”说着,想起黛玉自缢那日的情景,也跟着哭起来来。
宝玉见此,心下方信了大半,顿时心灰意冷,万念俱灰,哭道:“林妹妹去了,我也不活了,只是临死前我有一句心里的话,只求你回明太太:横竖林妹妹已经去了!我如今也要死了!横竖我与林妹妹已定了亲,好歹求老爷太太念在我的一片真心,将我们葬在一处,不枉了我与林妹妹多年的情分!”
袭人听了这些话,又是着急又是生气,劝道:“二爷别犯糊涂,如今林姑娘已经去了,人死不能复生,你更应该保重自个儿,安生养好身子才是,怎么说起这样的浑话?仔细老爷知道了生气。”
宝玉却已打定了主意与黛玉同死,接连几日懒怠动弹,连饭也不肯吃,最后还是被贾政喝骂了一回,才勉强进些饮食。
过了两日,宝玉忽然又生了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