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声不响地打开柜门。
衣柜里全是华贵的戏服、镶有珠宝的帽子和其他一些一看就是妖精做的手工艺品。最令她感到惊奇的是,衣柜里也有一面长方形的大镜子——好像有人故意把它露出一角让她看到一样,它紧紧地贴在衣柜背板上,木质镜框上饰有奇异的浮雕花卉。
格拉狄斯把遮住镜子的戏服拨拉到一边。可是它除了能清晰地映出马里诺那副吃惊的面孔以外似乎没有别的功能。就在她钻进衣柜想仔细研究一下这面镜子到底拥有怎样神奇的魔力时,化妆间的门突然响起了“咔哒”声。
格拉狄斯飞速拉上柜门并且斗胆留了一道缝。在看清来人之后,她险些惊叫出声。格拉狄斯迫切地需要从炽热的情感中唤起对陈年往事的清晰回忆。
来人比格拉狄斯回忆中的任何时候都要美丽:一身打满褶裥的白色连衣裙,编成辫子的头发挽成高高的小洋葱发髻,蛋白石在脖颈和手腕处熠熠发光。然而她的表情却告诉格拉狄斯,她现在忧心如焚。她一进屋便颓然坐进椅子里,陷入深深的忧郁中。这情形是格拉狄斯从未见过的。
格拉狄斯刚想从衣柜里现身——伴随着又一声“咔哒”,化妆间的门再次被打开。
“我以为你已经去了后台,没想到——”
马尔科·阿尔马维瓦讪笑着朝梳妆台一瞥——格拉狄斯已经按照他的吩咐把羊皮纸卷搁在了桌角(她注意到阿尔马维瓦略带诧异地扬起眉毛)——然后反手关上了房门。
“你当然知道我在哪里。”安妮·温亚德说着正了正头顶的发饰,从镜子里打量着剧院首席顾问,目光犀利,“‘达佩图托’(1)和他亲爱的伙伴们一向无所不知。”
阿尔马维瓦的表情就像安妮突然往他脸上扔了个大粪蛋似的。他狠狠地瞪着她,鼓着腮帮子却斟酌不出一个能给她致命一击的词。随后他的表情缓和下来,腮帮像蟾蜍一样瘪了下去,重新开口时用了一种颇为讨好的语气。
“哦,我对亲爱的‘朱丽叶塔’(2)没有别的请求。只希望她能像伟大的霍夫曼塑造的那样——施展魔力,让在场的观众献出自己的镜中影、生命,乃至灵魂。”
阿尔马维瓦走到安妮身后,把骨节突出的大手按在她的肩膀上。格拉狄斯躲在衣柜里,恨得牙痒痒。
“可是另一方面,我必须提醒亲爱的‘朱丽叶塔’:希望她能睁大眼睛好好看看风向标,以免遇上风暴,落得个悲惨下场——这可是任何人都不愿意看到的!”
他一眼不眨地盯着梳妆镜中安妮那张毫无血色的面孔,颇为玩味地继续说:“你看,像我这样无关紧要的跑龙套如果没有在险恶的环境中及时找到停靠的港湾,后果会是多么的不堪设想啊!而亲爱的‘朱丽叶塔’并不比我好。还是那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他又补充了一句,毫不掩饰自己的恶意。
安妮一时间说不出话来。阿尔马维瓦又露出令人作呕的笑容,似乎对自己制造的紧张气氛相当满足。
“期待你的表演——也希望我们合作愉快!”说完,阿尔马维瓦便得意地走出化妆间,重重地带上了门。
虽然格拉狄斯心里有一大堆疑问,但她顾不得别的,“嗖”地跳出了衣柜。
“安妮!”
对方被她吓得惊跳起来,冷不防地撞上了梳妆台。
“怎么——”安妮又朝旁边退了好几步,“你是——?!”
格拉狄斯赶紧对房门施了一道防窃听魔咒。
“我是格拉狄斯啊——”
有那么几秒钟,安妮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蠕动着嘴唇想说些什么,却沉默了好久。
“格拉狄斯……哦,是的……‘我是阿纳斯塔西亚啊’!”
“啊?!”
仿佛全身触电一般,格拉狄斯也惊跳起来。没错,这是一个久违的、熟悉的声音,她从对方的最后一句话中听出来了——终于听到了!她看着对方仔仔细细地从上到下打量着她,然后没由来的,两人紧紧相拥。
格拉狄斯沉浸在失而复得的狂喜中,阿纳斯塔西亚却故作凶狠地捶了她一拳。
“叫你一直不回信!怎么,现在倒想起我啦?”阿纳斯塔西亚叉着腰很解气地望着弓起身子的格拉狄斯,“很不错嘛——打扮成一个文质彬彬的绅士,却偷偷躲在女士的衣柜里!”
“是你不给我回信好吧!”格拉狄斯揉着肩膀,一副可怜相,“我寄了多少……没有二十也有十二吧?”
但是阿纳斯塔西亚脸上的惊愕不会有假。不过她很快便镇静下来。
“哦,我大致知道是怎么回事了。”阿纳斯塔西亚语速缓慢地说,“好一阵苦等也等不来你们的回应的时候我就应该明白——”
她们异口同声地说出了“马尔科·阿尔马维瓦”这个名字。
“不,”格拉狄斯说,“是我这个朋友当得太失败。当初在你连续收到那些奇奇怪怪的信件时不仅没多留个心眼,而且也没问清楚你留下的那个‘A. I. B. 林特霍斯特 –亚特兰蒂斯’的地址指的到底是哪里……直到我在收音机里听到了你妈妈的名字。”
格拉狄斯向她讲述了自己到来的前前后后。当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