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色散在浅蓝的天幕里,像洒落一地的星。原来不觉间,又是一年。
“会好起来的。”申叔复将我扶住,将药递予我喝,话是说给我听的,却是在安慰他自己。
生死有命,我并不觉得有什么。
偶然一瞥,发现那位女同学竟然还在,只呆呆地望着我们,她大约并不大相信申叔的夫人竟是如此罢。
“同学,那字帖里的是哪幅字?”我实在想不出我写过什么能见人的内容,趁着她还未走,干脆直截了当地问了。
刘师培看着唐宁,一时间不知该哭还是该笑,筠淑若是能伴他一生该多好啊。
赵蕴桐一恍,迎上来将字帖递给唐宁,眼里满是仰慕之色。
打开一看,是一张拓印上去的旧稿,初入世时的兴奋产物——《论追光者》,后来一切都变了,就连这稿子也被我所遗忘。
我该感谢申叔的,若是没有遇见他,我的眼里大概还是没有色彩罢。
我闭了闭眼,晃然间又回想起那时的心痛,“不要学这幅字,太沉重。”
转头正想找些什么,申叔已经把我平日里看的那本颜真卿的《多宝塔》拓本取了过来,对上他炯炯有神的眸子,我垂眸一笑,将先前那本字帖一同给她,“习字先学唐楷,若学成,余者皆不在话下。”
她道了声“ 谢谢 ”,抱着书,歪着头笑得如同一朵盛放的花,蓬勃朝气,竟盖过了冬日的冷。
赵蕴桐看眼前女子目光盈盈地看着自己,那澄澈的眸中如同盛了一汪清水,她仿佛看见了诗中的窈窕淑女、画中的若虹佳人。
刘师培看这女学生越待越久,竟没了结,心中不由翻腾出一种他自己都未曾觉察的情感,冷着脸说道,“好了,快上课去罢。”慢条斯理,却别有一番气质。
“夫人,我叫赵蕴桐!”说完还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这才跑走了。
刘师培优雅地瞪了她的背影一眼,冒冒失失的,没女孩子的样。
我看着他气呼呼地去把门关上,掩唇一笑,话中添了些调侃的意味,“申叔先生,怎么如今如此小孩子气啊,好学是好事,若是不愿,以后她再来你教就是了。”
“我是怕她吵着你,一个女孩子,一点不矜持,成何体统。”申叔神情不自然地摸了摸自己的两撇胡子,眼神早不知飘到哪儿去了。
想着给他留些面子,我忍着没笑出声来。
“陪我出去走走罢。”我不留痕迹地换了话题,我染疾岁余、腿脚不便,到北平后没那么自在,什么事几乎都做不得了。
申叔想了想,默默地又去倒了碗热水,连碗带药一起拿在手中,“走罢。”
我们在雪中漫步,我整个人都靠在他身上,他搀着我,一手还托着药,生怕一个不慎我就跌倒了。
“现在校内又重新洗牌了?好像少了好些位教授。”虽是初日,我却并非什么都不知。
刘师培垂眸注视着她,心中悄然竟有了一丝期待,“嗯。在大力招收人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