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衍!”楚照槿不能再向外走一步,快步到顾衍身边,“张医正不是说已无大碍吗,怎会如此。”
张医正的医术享誉萧国杏林,若他都医不了顾衍,那还有谁人能医得。
隐戈:“劳烦殿下照顾我家公子片刻,我再去请大夫。”
“好。”楚照槿的手掌一下下轻拂过他起伏的背脊,有些分明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料刺激着她的手心。
是无数凸/起的疤痕。
她的手指蜷了蜷,再次触碰时多了几分小心的意味。
瞧起来顾衍也是大鄞养尊处优的王公贵戚,鸿胪寺的人是文臣,他既没上过战场,身上为何会有这样多的伤疤。
楚照槿的裙摆和披风再一次沾染了他的血,在纯色的布料上分外刺目。
“你可有好些?快擦擦。”楚照槿将绣帕递到他唇边。
顾衍拉起袖口擦去嘴角的血污,将那方绣帕给楚照槿退了回去:“殿下,脏。”
楚照槿想顾衍所指是他吐出的血污:“人本就是血肉塑造,即是人,受了伤都会流血,有什么脏的。”
“殿下,是顾某脏。”
中衣洁白如雪,顾衍看着袖间的血迹,想起了从前。
人皆有血肉,血自然不脏,脏的是他。
草原之上,雄鹰翱翔,而他不是雄鹰,是泥土中的蝼蚁,被人踩在泥里践踏,肆意蹂/躏,满身血污,那时候,他们对他说。
你真脏。
囚车的车轮碾过人声鼎沸的朱雀大街,行过长安城的一百一十里坊直至刑场,那时候他已经看不见了,人们将所有糟污之物扔进他的囚车,也听得见他们的怨怒谩骂。
你真脏。
血腥气裹挟着回忆里的恶心席卷而来,这些画面在他的脑海里封存了许久,偶然浮现便来势汹汹,像是把利刃要搅乱他的肺腑。
黑血又一次涌出喉间,小娘子的衣裙彻底脏了,身上没有一滴血不来自他。
楚照槿将顾衍扶在床上靠好:“我去给你倒水来。”
顾衍攥住她的手腕,是一种竭力的禁锢,眼底杀意弥漫,唇角的余血未完全擦净,在嘴角留下暗红的痕迹。
是她的话让他想起了从前过往,他便生出杀了她的念头。
小娘子脖颈的一侧从耳后垂落的青丝中暴露,白皙的肌肤上存留着他的血,应是他吐血时不慎喷溅上去的。
这点猩红刺激着顾衍的眼睛,他生出一股莫名的兴奋和玩味。
以少女白皙的肌肤为底,鲜血为墨,恰似雪地中绽放出的一朵山茶,娇艳欲滴,幽香暗送。
如此,会很好看。
楚照槿愕然回头看着被顾衍攥紧的手腕。
力道霎时松了不少,她收回手,目光移到顾衍脸上时,他在伤病之中眸光氤氲着病气,依旧温和而疏离。
恍惚间凤眸中闪过了别的情绪,楚照槿没有捕捉到:“何事?”
天色陡变,窗外大雨倾盆,狂风裹挟着海浪的咸送至屋中的每一个角落,风雨凌乱了窗棂外葱郁的芭蕉。
顾衍伸手抚上她的脖颈,他动作轻柔,指尖却带着力道,在那片白皙的肌肤上摩挲了一瞬后匆匆离开。
“殿下身上有顾某的血污,我帮殿下擦掉。”顾衍开口,话语里满是歉意。
仿佛方才的僭越完全是出于君子之心,无半分不该有的遐想。
“殿下的衣裙被我弄脏了,改日我还殿下一件新的。”
“不必了。”楚照槿拍了拍身上的血迹并不在意,“本宫衣裙多得穿不过来,不差这一件的,顾使君快快好起来,性命无虞身体康健,便当做对我这条衣裙的补偿了。”
顾衍摩挲指尖,还残存着她的温度。
不仅是张会骗人的嘴,还是张会哄人的嘴。
“殿下很怕我会死啊。”顾衍问。
楚照槿给他倒的是驿站里的陈茶,平日里他不会让这样的茶汤玷污自己的口舌。
顾衍一饮而尽,茶汤的苦涩将口中的血腥气压下去,“是为了萧国?怕我死在此处大鄞会对萧国起兵?”
楚照槿转念一想,顾衍将这样的话挑明,是否能说明她的和亲的确起效,至少此刻若无旁的事端,大鄞不会轻举妄动,萧国是安全的。
楚照槿松了口气,脸上浮起一个笑来:“顾使君方才说自己的血脏,如今又觉得本宫照顾你,怕你死是为了萧国。顾使君为何要如此自轻自贱呢?至少对于本宫来说,顾使君是恩人,所以本宫来照顾你,不想让你死。这样的话,本宫先前已经说过了,顾使君不妨信信?”
“好。”顾衍抬眼看她,“殿下的话,我信。”
秋风更甚,裹挟着潮湿粘腻的气息席卷而来,吹灭了暗室烛火。
失去边际的黑暗中,楚照槿的声音传入顾衍耳中:“烛火怎么灭了。”
她张开双臂摸索着慢慢移过去,黑暗里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径直倒在他起伏的胸膛上,闯入那一片坚实之地。
指尖所划过的,是他的滚动的喉结。
楚照槿尴尬中狼狈起身:“不好意思啊。”
指尖所触传来一丝莫名的寒凉,楚照槿这才发觉,顾衍刚刚褪去高热,身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