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是异样的凉。
她离开顾衍的怀中,黑暗中突如其来的力道轻颤着攥住了她的手腕。
仿若落水之人拼命求生,于心灰意冷万般绝望之际,抓到了唯一的救命稻草,得以再见天光以求喘息。
“顾使君可是有哪里不舒服吗?”楚照槿没有将手抽出来。
顾衍摸索到火折子递给她:“点灯。”
几乎是一句严肃的命令。
烛火再次亮起,一灯如豆。
顾衍早将她的手腕松开了。
他竟然怕黑。
人是肉体凡胎,有惧怕之物乃是常事,并无男女贵贱之别,楚照槿无心戳破。
顾衍摊开手,声线恢复了平静,蕴藏着些示弱的意味:“这处伤口,是我抢过刺客匕首是伤到的,张医正许是没有瞧见。”
楚照槿用指尖取了些药膏:“本宫来替使君上药吧。”
还好,她没有注意到自己片刻的失态,那是他的软肋。
小娘子轻柔的指尖在顾衍的伤口上打圈,她檀口微张,轻轻吹气来抚平他伤口处的疼痛。
顾衍低头就能看到她毛茸茸的发顶,顺着她面部柔和的轮廓向下,视线无意扫过颈口,注意到轻薄衣料下饱满又微弱的起伏。
窗外雨声大作,空气的湿润如同钻入他心里,却怎么也浇不灭胸口升腾的欲/火,更有几分要让他沉沦其中的架势。
黑暗之中,他周身极冷时,送入他怀中的温暖好似要将他包裹住,又急急离开,令他再次坠落不安和孤独。
楚照槿:“药上好了,顾使君记得莫要碰水。”
“多谢殿下。”顾衍垂下眼眸,淡淡开口。
楚照槿舒了口气,这一世的身子养尊处优惯了,她顶不住一夜的疲累,趴在顾衍床边沉沉睡过去。
顾衍只是假寐,等耳边的呼吸渐渐平和,他缓缓睁开眼睛,垂眸看着床边熟睡的小娘子。
未施粉黛双颊泛起了点点红晕,弯翘着的睫毛撒下一片恬静的阴影,鬓云乱洒,美得不真切。
白腻如脂的手轻轻搭上顾衍的手腕。
顾衍皱了皱眉,欲抽出来,睡梦之中的少女抓紧了他的手,发出几声低柔的梦呓:“顾衍,你一定很疼吧。”
他便没有再动,任由自己的身体存有她的柔软和温热。
—
风雨渐小,东方既白。
隐戈:“属下无能,没能敲开张医正的府门,只好去寻别的大夫。昨夜雨大,大夫们又不愿出诊,我等到天明才把张老医正请来,误了许多时辰。”
张医正摸着顾衍的脉象连连叹气,这无疑加重了楚照槿的忧虑。
若是顾衍这毒医不好,他要真的死了,她也无可奈何。
不如将婚期提前,让大鄞的使臣早些出了萧国,适时他死在萧国外头,便无大碍了。
像是看穿了她心中所想,顾衍道:“殿下的话,臣使都记住了,臣使定会好好活着,断不会让自己轻易死了。”
“没错,顾使君可得好好活着。”楚照槿点头如捣蒜,“张医正,他怎么样了。”
于情于理她都希望顾衍保下性命。
张医正收了银针:“下官昨夜回去查了许多籍典,寻常医书中不见答案,最后细细想来,早年间,下官偶然在一赤脚大夫那里对此般病例有所耳闻。”
“这毒不像是出自中原,倒像是北燕之物,狡猾得很,余毒掩藏在经脉不易让人察觉,也不易排出。”
北燕之毒......
“敢问医正,如何才能排出余毒,保下顾使君的命。”楚照槿眨了眨酸涩的眼睛。
她不敢困倦,在心里细细思量。
北燕游牧,萧国靠海为生,北燕与萧国之间还隔了个偌大的大鄞朝,按理说应是毫无瓜葛才对,北燕刺客千里迢迢来杀她,是为了什么?
张医正收拾了药箱,被隐戈送出门:“顾使君这毒太烈,若心急催之痛苦难耐,最好是慢慢将养。听闻我国有稀世珍宝,是一张玉床,加之温泉药浴,于排毒最有功效,十日之后余毒一清,顾使君自然无虞。”
闻此,楚照槿紧蹙的蛾眉微微舒展:“本宫想起来,此前父王命人将这张玉床收入公主府,日子久了我竟忘了此事。温泉更是好说,本宫府里有好几个池子。”
早知给顾衍解毒这样方便,她这一夜便不用如此提心吊胆。
“殿下的意思是……”顾衍偏了偏头,等眼前的鱼儿慢慢咬钩。
楚照槿笑道:“驿站简陋,于顾使君养伤无益,顾使君不如暂且在我公主府住下,将伤养好再说?”
“好。”顾衍的唇角弯了弯。
他猜得不错,小公主涉世未深,心软得很,定不会对他弃之不顾。
“殿下盛情,顾某却之不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