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防连累他独自离去时留给他的无助和惶惑,何止是因为一个苏老爷被解押。原来这所有的性命和鲜血,何止当初想的那么简单。
那么他要讨要回来吗?他失去的,义父失去的,安王妃失去的,安王失去的,苏老爷失去的,苏问昔失去的,还有那两次屠城中的万千无辜百姓失去的……
指尖忽然一疼,淋漓的血滴顺着
剑锋流下去。
杜鸣回神,背后出了一层冷汗。
他是着魔了,忽然一下子明了了自己的身世,忽然一下子触及自己的所失,心中最阴暗的怨念为愤怒受驱使,居然想到了……
他脚上有六颗痣,当日只被乔老头说破过。七痣定星,他只差一颗。
前皇不惜将边城易主也要将一城屠尽,是怕他差的那颗痣吗?
杜鸣冷汗涔涔地想着,背后阵阵生凉。
如果前皇对他忌讳若此,那当今皇上呢?纵然他们身上都流着安王妃的血,可另一半,一个是前皇的,一个是安王的,皇上不忌讳吗?
当日他冒死拒了皇上的赐婚,现在想来,皇上怎么可能将有同血缘关系的公主下嫁给他?他拒婚,皇上却也没有怪罪,现在想来,是试探吧?试探他有没有急功近利的心么?
这样想来,皇上之所以一意将给他赐婚的用意不言而喻了吧?
“子规?”苏问昔的声音在大帐门口响起。
杜鸣回神,沉声说道:“我在!”
苏问昔进来,眼神落在他滴血的手指上,皱了一下眉头:“你等一下!”转身又出去,杜鸣想喊住她都没有来得及。有些愣怔地出出了一下神。
那天晚上不是她在他腿上按了一把,他当时一定会失态站起来。
她是猜到了吧?从小就是个聪慧的人。
如果她猜到了,不会想不到,苏老爷出事,是受了安王和他的牵连,她不怨吗?不恨吗?
“子规,人各有选择,落到我们身上的命运,谁也逃不开!”苏问昔一边给杜鸣的手指处理伤口,一边低声说道。
她想了好几天,如果她煎熬,子规肯定比她更煎熬。她能够尚且理智地不去怨恨,或许是因为,她来这个时代的每一天,都让自己置身事外地过。她将自己看得像个过客,苦乐十九年,却从来没有真
正融入过。
她知道她不得不屈从这个时代,却总想在这个时代活出一分自己。
子规多少有些意外。他以为,再不济,想通了他的身世,想通了苏老爷出事的前因后果,她会怒会怨。当年苏老爷送他和她离开的时候,她撕心的哭声尤在耳边。没想到此刻的苏问昔,竟然比他冷静许多。
“如果我早一点知道,一定不会跟皇上说起婚约之事!问昔,也许将来能找个机会……”
苏问昔愣了一下,手中的动作一顿:“你觉得皇上知道你的身世?”
子规不想吓唬她,他能肯定的是,皇上一定是知道的。
“对不起,问昔!”他低声说。
苏问昔凝着眉头想了一会儿, 轻声说道:“如果皇上知道知道你的身世,你将来取消了婚约皇上会怎么想?”
“皇上未必也愿意我和你……”
“愿不愿意,就让皇上来定吧。如果你取消了婚约,他第一个怀疑的,大概就是你是不是知晓了你不该知晓的秘密,我是不是也知晓了不该知晓的秘密。”
子规愣了一下神:“问昔,你从小就很聪慧,总是比常人想得深。”
苏问昔翻个白眼:“我一个从小没娘的孩子,守着一个把女儿当唯一念想的爹,我能不多想么?”
心里想的却是,我看的那些宫斗剧比你们这年代发生的要曲折阴险多了,一个甄嬛出去你们千军万马的大元帅十个都比不过,我这才哪跟哪儿啊?
一下子女王气势又出来了:“子规,我过来找你,有两件事要说清楚,一是你别一时脑袋发热地给我招祸。活这辈子不容易,我还想日子长着过呢。二是我为你受了这么大委屈,婚约肯定也只能这么着了,你总得给点补偿吧?别的不说,你不养家也不置业,年俸拿出来吧。哦,对了,你年俸现在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