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玄胤这句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她又怎么可能不明白。 萧泠当然知道他一直所执着的那个“绾绾”到底是谁,也清楚盛玄胤这么多年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其实怕是早就看破了她的伪装。他说这话不过是撕破了最后的那层隔膜罢了。 即便是如此,萧泠却还是贪心地希望他不要这么快拆穿她。即使这都是迟早的事,一切已成定局。 于是她也只是淡淡地、极其轻缓地抬眼扫过桌面上堆积如山的公文,睫毛如蝴蝶受惊的羽翼般微微颤动着,低声喃喃道:“怎么突然说这些。” 盛玄胤闻言不语。他从叠成一堆的文书中抽出一本,头也不抬地朝萧泠的方向扔去。 “这是什么?”萧泠问。 “打开看看。” 萧泠心中疑惑,却还是半信半疑地拿起面前的文书翻开,目光在看到两个熟悉的名字时停住了。 入目的是清晰的几行文字,并没有过多的叙述,却将整个事情捋得很清楚。 盛玄胤低沉的声音缓缓传来:“我的得力下属飞影,在平定都苑暴|乱的过程中,意外发现了流落战火中的商丘五公主,你的皇妹萧沄。” 萧泠缓缓放下手中文书,目光怔怔地望着他。 “当然,她并不是一个人。她的身边还跟着那位美名远扬的状元郎,褚昭。据信上所述,二人形影不离,在战乱的都苑国颠沛流离,风餐露宿。” 他说着,凝视着萧泠的眼睛迷得更加狭长:“当真是有趣至极。莫不是你们五公主在体验民生,还亲自体验到别国去了?” 萧泠默默听着,心下一凉。 盛玄胤他知道了,他知道萧沄逃婚的事情了。 即使从萧泠来到漠北东宫,发现漠北太子居然是盛玄胤之后,就知道自己替嫁之事已然暴露。但出乎意料的,盛玄胤并没有对她主动提起过萧沄,也从未拿此事来威逼利诱她。 但萧泠知道,以他睚眦必报的性格,毕然不会允许自己受这样的侮辱。 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着起伏不定的胸膛。半晌,萧泠缓缓睁眼,开口却是苦笑出声:“我自知你一直对萧沄有着感情,既如此,你又何必对我装作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样,闹得我像个笑话。” 她毫不避讳地对上盛玄胤的目光:“如今你也看到了,我替萧沄和亲这件事的确是我们商丘的过错,但我再怎么说也是堂堂商丘三公主,商丘唯一一个封号的公主,我嫁给你也没有拉低了你的身份。” 盛玄胤微微眯起眼睛,神色有些复杂:“你替萧沄和亲?” 他瞥过目光,似乎思考着什么,突然笑出声来:“原来你那个欺软怕硬的懦弱父皇是这样跟你说的么……果真是最受宠的公主,被保护得很好。不过……” 盛玄胤突然止住花话头,搁在桌上的手指开始轻轻敲击着桌面。 “成王败寇,别说你是商丘最得宠的公主,就算本宫要你们商丘的皇后送过来,你们也不敢不从。” “盛玄胤!” 萧泠猛地一拍桌子,喊出口才意识到过于激动了,于是逐渐放缓了呼吸,落在桌上的手微微蜷缩。 后者对此却只是淡定地挑了挑眉,道:“我说的不对么?” 萧泠一时无言。 她垂下眼帘,悻悻地坐回椅子上。 他说得当然对,毕竟当初盛玄胤再商丘当质子的几年里可算是受尽了折辱,别说是别国皇子,他在商丘皇宫里的地位怕是连一个下人都不如。 所以萧泠从来不敢奢望他能够善心大发放过那些伤害过他的人,也知道他盛玄胤绝非什么善类。 只是她身负着不可违抗的系统任务,又在几年的相处中早已对商丘这个书中的过度产生了牵连不断的感情。 余光瞥见烛光动荡。萧泠从沉思中回过神来,抬头恰好迎上盛玄胤伸向她脸颊的手。 这次她没有躲开,而是就着他伸过来的手轻轻向前凑了凑,抬手颤巍巍地捉住他的手,往自己脸上轻轻贴上去。 烛光摇曳,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撞破一墙昏黄。 盛玄胤凝视着萧泠阖上双眸的模样,眼底掠过意思微不可察的犹疑。 手心感受着她脸颊的温度,寒气的侵蚀突然再次袭入骨髓,使得他右手止不住地颤抖。盛玄胤深吸一口气平缓着自己的呼吸,开口准备说什么,却被萧泠猛然打断: “方才你说到萧沄……和褚昭,他们如今如何了?” 盛玄胤闻言嗤笑:“还能如何,难不成太子妃会指望我这样一个十恶不赦的人会对自己曾经的情敌施以援手?”